22、第22章(1 / 2)

碰瓷翻了車 含胭 16360 字 5個月前

下山要比上山快,章翎一路小跑到了山下,並沒見到蔣贇的身影。

她跑到停車場,找到(6)班的那輛大巴,司機正在車外抽煙,章翎問他有沒有看見一個戴著黑色鴨舌帽的男生,司機說:“那小子啊?腳受傷了,在車上睡覺呢。”

章翎上車,走到後排,看到蔣贇放低了座椅靠背,正歪著腦袋呼呼大睡。

她跑得有點喘,站在他身邊,靜悄悄地觀察他。

蔣贇沒戴鴨舌帽,左顴骨處的淤青很明顯,仔細看真的有點嚇人。

他脫掉了左腳的鞋,左小腿橫擱在右大腿上,護踝已經拆掉了,哪怕穿著襪子,章翎都能看出他左腳踝腫得老高。

他似乎睡得很不踏實,眉頭微微皺著,章翎不忍心叫醒他,乾脆坐在過道另一邊,一邊聽歌一邊等他自然醒。

薛曉蓉給她發來Q.Q消息。

【薛曉蓉】:你去哪裡了?我們要拍集體照,隻差你一個啦!

章翎蹙眉,回複。

【章翎】:怎麼會隻差我一個?蔣贇也不在啊。

【薛曉蓉】:[尷尬]

章翎收起手機,聽著歌,偶爾轉頭看一眼蔣贇。

這一等就等了二十多分鐘,蔣贇維持一個姿勢久了難免吃力,迷迷糊糊地往左翻了個身,順便把左腿岔開,擱在左邊的座位上。他都沒完全睜開眼睛,就被視野裡鑽進來的一個人影嚇得睡意全無。

蔣贇差點來個鯉魚打挺,看清是章翎後,整個人僵在那裡。

他問:“結束了?”

章翎說:“沒有,你一直沒上山,我下來找你。”

蔣贇像在夢遊:“找我……乾什麼?”

“你腳受傷了?”章翎的眼睛盯著他的左腳踝,“什麼時候受的傷?昨天,還是今天?”

蔣贇一下子就把左腿放下來,腳掌著地時疼得他想撓窗,卻依舊嘴硬:“誰說我受傷了?沒有的事!”

章翎有無數做法可以反駁他,比如反問“那你為什麼不去山頂”,或者告訴他是司機說的,甚至直接要求他把襪子扒下來……

但她沒有這麼做,她隻是眼神柔柔地看著他,問:“你餓嗎?我把你的食品包拿來了。”

她不說還好,說了以後,蔣贇就記起自己為什麼要上車睡覺。

不光是因為腳踝疼,還因為他登山累得半死,卻一點吃的喝的都沒有,當時又餓又渴,實在沒地方可去。

章翎把食品包遞給蔣贇,他打開看,裡頭有椰蓉麵包、蘋果、牛奶和礦泉水,很簡單的食物,有些學生甚至吃都不吃就會丟掉,隻吃自己帶來的零食。可對蔣贇來說,袋子裡的每一樣東西都很珍貴。

“先吃東西吧,我也沒吃呢,好餓。”章翎拆出麵包咬了一口,又順手把蘋果遞給他,“這個給你。”

蔣贇接過蘋果,塞進書包裡。

兩個人坐在大巴上吃午飯。

章翎依舊吃得慢,蔣贇餓極了,把食品包裡的幾樣東西乾完後,遠遠沒吃飽,又撐開空空的袋子看了一眼。

章翎沒笑話他,從自己包裡掏出一包夾心餅乾遞給他:“吃嗎?我今天多帶了一些吃的。”

蔣贇當然想吃,卻突然記起自己暈車的事,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說:“不吃,夠了。”

章翎把餅乾收回來:“你想吃就和我說。”

大巴車熄著火,司機隻打開車門通風,車廂裡的氣味並不好聞,蔣贇和章翎陷入沉默,兩人都不知該說些什麼。

章翎默默吃完麵包,喝掉牛奶,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你怎麼都不問問我,我們班跑了第幾。”

蔣贇說:“關我屁事。”

章翎皺眉:“說的好像你沒跑一樣。”

蔣贇看著她,眼珠子的顏色似乎都深了一些,他輕聲說:“我沒穩住第三。”

章翎搖頭:“不,你穩住了。”

蔣贇:“?”

章翎解釋:“超過你的那個人是(2)班的,他們班比我們班早出發20秒,你沒落後他20秒吧?”

蔣贇說起這事就難堪:“但他超過我了,在十二道,我就是比他慢。”

章翎:“這很正常,十二道最難跑,每個班都會把能力最強的男生放在這道,那個人速度應該很快,被他超過,不奇怪啊。”

蔣贇還是接受不了:“是不奇怪,可你說我穩住第三了,我沒有!我就是第四個交棒!”

章翎歎氣:“行,你說(2)班那個人單道比你快,我承認,那你又怎麼知道比他早交棒的那兩個單道也比你快?你又怎麼知道跑你後頭的那些人,單道一定比你慢?”

蔣贇:“……”

章翎繼續說:“如果十二個班是同一時間起跑,蔣贇,你就是穩住了第三,(2)班那個人沒法超過你。結果也證明了這一點,班長第五個撞線,但我們班還是拿了第三。聽明白了嗎?真的!你穩住第三了。”

蔣贇說不出話來。

章翎又一次把視線移到他的左腳踝上:“你的腳到底怎麼了?嚴重嗎?”

蔣贇擺擺手:“沒事,就扭了一下,沒斷。”

“我也知道沒斷。”章翎嚴肅地說,“我媽媽是骨科醫生,骨折骨裂還是扭傷,我比你分得清。但就算是扭傷,也不是小事情。”

蔣贇笑笑:“為什麼你會比我分得清?你是骨折過還是骨裂過?”

章翎說:“我沒骨折骨裂過,但我經常聽我媽媽講病例。”

“哦,就是理論知識很豐富。”蔣贇看著她,“章翎,你是沒學過‘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嗎?我骨折過,也骨裂過,扭傷更是不計其數,你說我分不分得清?”

他們的對話一直冷靜又克製,假裝像個大人,成熟理智。

章翎原本就不喜歡吵架,蔣贇是沒力氣吵架,兩人隻能搜腸刮肚地想出說服對方的方法,可是不經意間,他們還是會透出一絲獨屬於少年人的稚氣。

比如這時,蔣贇說的每一句話都令章翎膽戰心驚,她糾結地問:“你……你為什麼會老受傷?還老打架?是……有人對你家暴嗎?”

“家暴?”蔣贇笑得露出了牙,“我連家都沒有,哪兒來的家暴?”

章翎想了想,突然拿出手機打電話。

蔣贇不知道她打給誰,就沒吭聲。電話接通後,他聽章翎說了一句:“喂,媽媽,我想問問你,你下午在醫院還是在家?”

蔣贇:“?!”

他叫起來:“你要乾嗎?”

章翎食指在唇邊比了個“噓”,繼續講電話:“我跑完了……嗯,是這樣的媽媽,我同桌蔣贇……對,就是小卷毛,他今天登山腳扭傷了,我想帶他去醫院看看,你在的話我就直接來找你了,行嗎?”

蔣贇:“……”

“好,那我們回學校後,我就把他帶到四院去……嗯,好,謝謝媽媽,媽媽再見。”

章翎掛掉電話,對蔣贇比了個剪刀手:“搞定,三甲醫院骨科主任醫師幫你看病,她總比你分得清吧?”

蔣贇懊惱地大叫:“誰說我要去醫院了?!”

章翎:“不要錢的。”

蔣贇:“……”

章翎:“如果要用藥,去我家拿吧,我家都有。”

蔣贇惡狠狠地瞪她:“如果要拍片呢?你家連X光也有啊?”

“那就拍片。”章翎勇敢地與他互瞪,“醫生都叫你拍片了,說明她用肉眼已經無法判斷你的傷情,需要借助設備,你是覺得你的一隻腳值不了這些錢嗎?”

蔣贇真的很想對她說,彆說一隻腳了,他覺得他整個人都不值什麼錢,活了十幾年,他從來沒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

可是麵對章翎的善意,他終究沒有說出口。

章翎拍板:“就這麼定了,下車後你跟我走。”

不知不覺,已經是下午2點多,五中的師生們結束了重陽節活動,下山回到停車場。

高一(6)班的學生陸陸續續上車,走在最前頭的幾個看到章翎和蔣贇都有點吃驚,但也沒多問,因為涉及蔣贇,他們並不在意。

章翎起身去了原來的座位,看著她的背影,蔣贇竟有些舍不得。

鄧芳帶著蕭亮和許清怡去與學校領導拍合影,同學們在車上等待,嘰嘰喳喳地聊著天。蔣贇又一次頭靠玻璃閉上眼睛,開始後悔剛才吃了太多東西,一會兒估計會吐個精光。

突然,最後一排的劉陳飛大叫起來:“我遊戲機呢?!我遊戲機不見了!”

他有一台心愛的索尼PSP,來的路上就在玩,蕭亮說沒必要的東西都彆帶,劉陳飛就把遊戲機留在了車上。

幾個男生在最後一排到處找,劉陳飛翻遍背包、口袋,都沒找到,其他幾個人也都掏了背包,遊戲機完全不見蹤影。

他們的動靜吸引了車廂裡很多同學的注意,隻有蔣贇充耳不聞,正在醞釀睡意。

有人幫忙一起找,摸座椅的縫隙,跪在地上看座位底下有沒有,也有人提出疑問:“你是不是帶下車了?落山上了?”

“不可能!”劉陳飛無比確定,“我就放在這兒,就這兒!還蓋了件衣服,我知道上山後沒時間玩,帶它乾什麼?”

他轉著腦袋看來看去,視線最終停留在蔣贇身上。

劉陳飛上車很早,知道蔣贇跑完就下了山,一直在車上,他看了蔣贇一會兒,過去拍拍他的肩:“喂,你有沒有看到我的遊戲機?”

蔣贇睜開眼睛看他,眼神冷得像冰:“彆碰我,傻逼。”

劉陳飛氣壞了:“你一直在車上!現在我遊戲機不見了,問問你都不行啊?我沒懷疑是你拿的已經很給你麵子了!”

一句話就勾起了所有人的記憶——蔣贇小學時,偷過東西。

車廂裡安靜下來,因為人沒到齊,車上又都是精力旺盛的學生,司機嫌吵,一直沒上車,這時候鄧芳和蕭亮都不在,群龍無首,沒人敢出來說話。

除了章翎。

她走到車廂尾,指著倒數第二排另一邊的座位,對劉陳飛說:“我也一直在車上,就坐在這兒和蔣贇聊天。我沒看到遊戲機,我和他連座位都沒離開過。你再仔細找找,如果真的在車上,不會不見的。”

劉陳飛說:“學委,你上山了,我們都看到你了,你是後來才下的山,蔣贇就沒上過山!你又不是和他一起上的車!”

這是事實,章翎看了蔣贇一眼,男孩子沒說話,臉上連個表情都沒有,仿佛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可現在,他分明正處在輿論中心。

章翎說:“我的確不是和蔣贇一起上的車,但他沒上山是因為腳受傷,他不會拿你東西的。”

劉陳飛哪這麼好糊弄,語氣也重起來:“學委,我不是不信你,但這事你沒必要幫他說話!你讓他把背包打開給我看一眼,拿沒拿,不就一清二楚了嗎?”

“憑什麼?”章翎還沒回答,蔣贇已經站了起來,冷冷地看向劉陳飛,“你丟了東西,就要看我包?那我說我丟了兩千塊錢,你肯不肯給我看你的包啊?”

“我肯啊。”劉陳飛一把拎起背包伸到他麵前,“你看,隨便看,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們幾個的包你都可以看,看看有沒有你的兩千塊錢!看完了,把你的包打開給我看一眼,行嗎?”

劉陳飛之所以咬著蔣贇不放,是因為他確定自己把遊戲機留在了車上,而蔣贇,在他下車時正在脫衣服。他們幾個已經是最後下車的一撥人,合理懷疑,蔣贇是最後下車的那個人,又確定是最早上車的那個人。

遊戲機不見了,還能憑空消失嗎?不懷疑他,懷疑誰?

更何況,他是個有“前科”的人。

蔣贇抿著嘴唇怒視劉陳飛,雙手已經握成了拳。

章翎擋在他麵前,說出一句出人意料的話:“劉陳飛,你為什麼一定要看蔣贇的包?他都沒帶包上山,就算他背包裡真有遊戲機,說不定……也是彆人故意放進去的。”

這話的信息量太大了,彆說劉陳飛和蔣贇感到震驚,彆的同學也都傻了眼。

劉陳飛難以置信:“學委,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故意栽贓他?我有這麼下作嗎?!”

蔣贇拉了一把章翎的手臂:“你彆胡說,我包裡沒有!我根本就沒見過什麼破遊戲機。”

章翎意識到自己說了不得體的話,十足的陰謀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有如此明顯的傾向性。

她不信蔣贇會偷遊戲機,就衝他願意扛著四十斤的水桶爬樓梯,隻為賺兩塊錢,衝他腳受傷了都要跑完一棒,衝他能從十六中考上五中,衝他一開始拒絕了免費午點,衝他在她家時手足無措的窘迫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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