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翎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蔣贇的車, 黑色三廂，外觀很沉穩。這人買車後迫不及待地給她發過照片，從文字裡都能體會到他的喜悅。
蔣贇替章翎拉開副駕門, 做一個邀請上車的動作：“章小姐，請上車。”
章翎笑著坐上副駕, 扣好安全帶, 蔣贇坐上駕駛位，啟動車子說：“我發現，自己開車不管開多久都不會暈呢。”
章翎問：“你還記不記得，你用多少種交通工具帶過我？”
“三種唄。”蔣贇說，“自行車，小電驢, 還有這車。”
章翎歎氣：“是四種啦。”
蔣贇很奇怪：“四種？還有一種是什麼？”
“你忘啦？那個電動三輪車！”
“噢！”蔣贇反應過來, “還真是, 哈哈, 你不說我都要忘了。”
章翎努努嘴：“還不到十年呢，就能忘？”
蔣贇笑：“主要是現在日子好過許多，以前很多事我都不怎麼去回想了, 你說了我才記起來, 我居然還做過送水工。”
兩人說著話, 車子開到金秋西苑，章老師和楊醫生還沒下班, 蔣贇幫章翎把行李搬上樓, 說：“你坐好久飛機, 先休息一下，我去買菜，你想吃什麼？”
章翎看過掛鐘的時間, 揪著他的衣領仰頭說：“說了要吃你，快去快回，菜隨便買，我先去洗澡。”
蔣贇心都跳快起來，抓起鑰匙就往門外蹦。
他哪裡還有買菜的心思，隨便挑了些肉和蔬菜，不忘去便利店買小雨傘，心急火燎地回家後，章翎已經在吹頭發了，衝他拋了個媚眼。
再過一小時章老師就要下班回來，蔣贇光速洗完澡，腰間圍著一塊浴巾走進章翎房間。窗簾已經被她拉上，章翎慵懶地靠在床頭，身上蓋著薄被，蓬鬆的長發散在白皙光潔的肩膀上，目光迷離地看著他。
蔣贇反鎖上門，感覺從頭到腳都在燃燒，他正要上床，章翎伸手指他：“先讓我看看，蔣sir現在身材如何。”
蔣贇一笑，扯掉浴巾丟到一邊，他現在更結實了，體脂率依舊極低，就是個身材高大、肌肉漂亮的年輕男人，不再有幾年前青澀稚嫩的少年感。
他單手撐著衣櫃朝章翎笑：“怎樣？還滿意麼？”
章翎眯起眼睛，嘴唇咬著食指說：“嗯……還不錯。”
她朝他勾勾手指，蔣贇哪裡還忍得住，眼睛都發光了，直接撲到床上，抱住章翎就吻了下去……
章知誠下班回家時，家裡已經是一片溫馨祥和的氛圍，蔣贇穿著圍裙在廚房做飯，章翎“吃飽了”，換上居家睡衣正窩在沙發上看電視，見章老師進門，立刻撲過去：“爸爸！我回來啦！”
章知誠把女兒抱了個滿懷，又上上下下打量她：“讓我看看，翎翎，你瘦好多呀。”
章翎抱住老爸的胳膊撒嬌：“吃不慣嘛，功課又很忙，每天都不夠睡，爸爸你再做好吃的把我養胖唄。”
父女兩個在沙發上聊了會兒天，章知誠看一眼廚房，蔣贇正在裡頭備菜，暫時不會出來，便有些嚴肅地對章翎說：“翎翎，爸爸想和你說個事，說之前，你先告訴我，你和蔣贇現在感情好麼？”
剛做過羞羞事的章翎臉紅了，抱著抱枕問：“爸爸你乾嗎這麼問？好的呀，一直都很好。”
“是這樣的。”章知誠開始說正事，“我和你媽媽在搖房，你是知道的，去年九月第一次搖，到現在快一年了，從來沒搖上過，看中的樓盤中簽率都是個位數。”
章翎知道這件事。
最近兩年，錢塘買一手新房需要搖號，因為有限價，一手房房價比周圍二手房要便宜很多，導致有買房需求的家庭都去搖號，僧多粥少，優質樓盤中簽率特彆低。
章老師和楊醫生工作幾十年，之前也沒有大的開銷，攢了些家底，除去負擔章翎出國留學的費用，剩下的錢還能全款再買一套房。
原本，他們是打算給章翎買房做嫁妝，章翎說不用了，讓他們自己去買二套房。於是兩夫妻問過章翎將來最有可能會工作的區域，就開始搖那周邊的樓盤，結果搖了大半年，報名十二個樓盤，愣是一次都沒搖中過。
這件事，蔣贇不知道，因為章知誠和楊曄不想給他壓力。
章知誠非常泄氣：“你說你打算往科創城那邊的公司投簡曆，科創城那邊房子真是好俏好俏，一推出來，兩百多套房，幾千個人報名，有些甚至是萬人搖，爸爸真是後悔，沒早幾年去買，那會兒都不用搖號。”
章翎靜靜地聽著，勸他：“沒事，爸爸，這事不急的。”
“怎麼能不急？”章知誠說，“你找到工作，去上班，科創城離這裡這麼遠，你不可能住在家裡啊，肯定要住單位附近，難道要去租房嗎？”
章翎聳聳肩：“租房就租房唄，這又沒什麼。”
她想，蔣贇二十多年一直租來租去的，也沒聽他抱怨過。
章知誠拍拍女兒的腦袋：“你還是太天真，租的房子哪有自己家住得舒服？”
章翎想起父親那嚴肅的開場白，疑惑地問：“爸，你到底要和我說什麼呀？你是有彆的打算嗎？”
章知誠看著她，壓低聲音說：“我是想，既然你回來了，你也一起去搖號，現在搖房的政策中，有一部分房源是讓無房剛需家庭優先搖，你的優先級會在買二套房的人前麵，前提是，你得和蔣贇先登記。”
章翎驚呆了：“啊？”
她愣了幾秒鐘：“你是讓我和蔣贇登記結婚？”
“對。”章知誠又往廚房看一眼，活像在做賊，“這事兒其實挺急的，你要知道，就算你們登記了，可能也會一兩年搖不到，去買二手房要比一手房貴大幾十萬，甚至一百多萬，這錢就花得很冤枉了。”
章翎懵懵地說：“可是……我要怎麼去和蔣贇說？哦，咱倆登記吧，為了去買房？可、可他還沒攢夠錢呀，我都還沒上班呢。”
章知誠拍大腿：“我知道呀，傻小子去年問過我，要攢多少錢才能買房。他現在收入還可以，平時也很省，我覺得再過三、四年，他差不多能攢出首付，你要是上班，你倆一起攢，兩年就夠了。可問題是等攢完錢再去搖，搖到花一、兩年，交房再花一、兩年，還要裝修，那時候你倆都三十多啦。”
章翎明白老爸的意思，也知道他說得有道理，可是……
她噘著嘴說：“爸爸，我才剛回來，就這樣去和蔣贇說結婚，他心裡指不定怎麼想呢，而且這也太不浪漫了。”
“這是過日子，日子過得舒服最重要，兩個人感情好，每天都會很浪漫。”章知誠指著廚房門，“你是想要那傻小子求婚嗎？他沒這個膽，他不攢出首付來不敢和你求婚的。”
章翎說：“我倒不是非要他求婚，就是覺得突然去和他說這個事，他會不開心的。要不……”她想了會兒，說，“這樣吧爸爸，你給我一點時間，我想個辦法和他說。最近我打算先找工作，他過陣子要出去參加警隊比賽，我暫時不想讓他分心。”
章知誠同意了：“行，這事說急，很急，說不急，也不急，你倆自己商量著來，反正爸爸媽媽會繼續去搖號，你倆要是能一起搖，中的概率會更高。”
蔣贇什麼都不知道，楊曄下班回家時，他已經做出一桌子菜，口味上頗得章老師的真傳。“一家四口”圍桌而坐為章翎接風，章翎說到自己的計劃，不打算休息，要直接開始投簡曆找工作。
晚上，蔣贇沒走，留在金秋西苑過夜，見他洗過澡很不好意思地走進章翎房間，章知誠沒再說什麼。
章翎回來後，蔣贇大多數時間還是住在警察公寓，隻有休息天才會去金秋西苑和章翎見麵。
章翎開始找工作，她的履曆很漂亮，國內985大學本科畢業，國外名校碩士文憑，往各大互聯網公司投出的簡曆都能收到麵試通知。
她去參加過幾次麵試，麵試題都難不倒她，她放棄了一些offer，比較心儀的是國內某赫赫有名的互聯網巨頭下屬的一家子公司，麵的是研發部算法崗。
曆時半個月，經過三輪麵試，章翎過五關斬六將，順利拿到offer。
蔣贇問她薪資待遇如何，章翎向他伸出四個手指，蔣贇震驚了：“這麼高？！”
章翎說：“一般吧，市場價。”
小蔣警官默默望天，受到了小小的打擊。
不過，他很快就為章翎感到高興，他的翎翎果然是最優秀的女孩，終於可以在自己擅長的領域大展拳腳。
八月一號，章翎正式入職，公司就在科創園，她在附近租下一間精裝修一居室，開始自己996的碼農生活。
她所處的團隊都是精英，個個絕頂聰明，邏輯能力很強，整個團隊還發過好幾篇論文，在國際上都有不小的影響力。
章翎原本就是個理性嚴謹、就事論事的人，很喜歡這樣的團隊氛圍，可以學到好多東西。他們這兒沒什麼人際關係上的矛盾，大家各憑本事說話，她很快就適應了忙碌卻高效的工作節奏，每天都過得很充實。
蔣贇休息天會來接章翎下班，兩人一起吃頓夜宵，再手牽手地散會兒步才回出租屋。
對於章翎高強度的工作，蔣贇很心疼：“你們也太忙了，每天都這麼晚下班，身體會不會受不住？”
章翎微笑搖頭：“還行，比我在美國上學時還好點兒。”
蔣贇掐掐她的掌心，湊過去小聲說：“晚上，我給你做做按摩，在電腦前坐一天了，我怕你脖子酸。”
章翎撞了他一下：“按摩可以，彆按著按著又不老實了。”
“嘖，這話說的。”蔣贇攬住她的肩，“你是我媳婦兒，好不容易才見一麵，你就不想我麼？”
“討厭。”章翎往他小腹上拍一下，“你就會耍流氓。”
“媳婦兒，你有沒有覺得我胖了？”蔣贇摸摸肚子，“我前幾天稱了個重，有140多斤了。”
章翎笑他：“你這麼會吃，長胖很正常啊。”
“真胖了？”蔣贇撩起T恤下擺看看，“看著還行啊。”
章翎哈哈大笑：“沒有啦，沒胖，你每天跑來跑去的，哪那麼容易胖？你就是長好了，二十多歲不能和十幾歲的時候去比，方家豪才叫胖呢，師妍說他都有160斤了。”
蔣贇嘴巴張成“o”形：“這麼重？”
“對呀。”章翎說，“我和他們幾個約了飯，等你比賽回來，大家聚聚，我好久沒見他們了。”
蔣贇很開心：“行啊！我也很久沒見他們了。”
正說著話，他們路過一間打烊了的房產中介門店，蔣贇停下腳步，認真地去看玻璃上張貼的房源。
就像章老師願意把家安在四院邊上一樣，蔣贇也明白，他的工作相對機動一些，而章翎是坐班，肯定是住在公司附近最合適。
這附近的二手房源都是交付沒多久的次新房，均價比金秋西苑那邊的老小區高很多，在四萬七到五萬出頭，麵積最小的也有89方，蔣贇心算了一下，四百多萬的總價，首付也得一百三十萬。
小蔣警官有些灰心，看著那一張張房源廣告，輕輕地歎一口氣。
章翎看在眼裡，牽著他的手繼續往前走，左前方有一個正在施工的新樓盤，章翎指著說：“這種新房子，開盤價隻要三萬七左右，還帶精裝。”
“真的？”蔣贇驚訝地問，“這麼便宜？”
章翎哈哈大笑：“不便宜啦，就是比二手房便宜些罷了，因為政府有限價。”
蔣贇瞬間精神了：“那咱們可以買新房啊！新房多好，都沒人住過。”
章翎點頭：“對，我也想買新房。”
蔣贇燃起鬥誌：“我再攢三年，首付就夠了。”
“唉……”章翎悠悠道，“可惜，新房不是想買就能買的。”
“為什麼？”蔣贇這兩年忙於工作，隻在中介門店偷偷看過二手房價格，卻沒關注過買新房的政策。
章翎瞟他一眼：“你自己上網去查唄，很複雜的。”
蔣贇抬頭看向那新樓盤，眼睛裡滿是憧憬，章翎偷偷地笑，感覺自己正在引他入坑。
八月中旬，蔣贇作為A省警務人員代表，去參加華東區警察兩項比賽的決賽。之前，他參加過市裡的初賽和省裡的複賽，都拿到第一，得以和其他五位男警、六位女警組成A省省隊，雄赳赳氣昂昂地奔赴江蘇某公安民警訓練基地。
警察兩項比賽規則很簡單，貼近實戰要求，每個參賽者需跑三個1.6公裡越野跑，在三次跑步間隙，各進行一次25米距離15發子彈射擊，要求必須全部命中標靶，最後按用時由短至長進行排名。
蔣贇耐力非常好，在長跑中算是遙遙領先，射擊又是他的強項，跑完1.6公裡去射擊，他呼吸很穩定，手一點都不晃，每一槍都穩穩擊中標靶。最後1.6公裡衝刺，他撒開腿瘋跑一氣，第一個撞線，幫A省拿到一塊男子組金牌。
從江蘇回到錢塘已是傍晚，局裡的領導親切接見他們，說要請參賽警員們吃飯，簡單慶功。蔣贇非常抱歉地說，這天是七夕，一禮拜沒見女朋友了，和女朋友約好晚上一起去吃飯。
大家都樂壞了，隊長對副局說：“陳局，你就放了我們小蔣吧，他是我們隊裡出了名的老婆奴，一放假就要去找老婆，今天小年輕們要過節，就讓他去吧。”
陳局大笑，拍拍蔣贇的肩：“行，好小子，去吧，早點兒請我們喝喜酒啊。”
蔣贇得了特赦就開車走人，去到和章翎約好的餐廳。
那是一家很有名的露天大排檔，開在江邊，主打燒烤和海鮮，在夏天生意特彆旺，還有一個小舞台，有歌手駐唱。
章翎已經提前定好位子，是一張大圓桌，就在舞台前不遠處。蔣贇趕到後看到桌邊已經坐滿了人，除章翎外，還有方家豪、林師妍、梨子、邱遠峰、郭駿驍和蕭亮，其中，郭駿驍和蕭亮都帶著女朋友，蔣贇也是第一次見。
姚俊軒在上海，沒能來，吳炫宇也沒來，在北京忙著實驗室的事。
看到蔣贇，大家一起招手：“蔣sir，這裡這裡！”
蔣贇跑過去，心裡就是一聲“糟糕”，林師妍和兩位陌生女孩都捧著鮮花，笑得甜蜜蜜地依偎在男朋友身邊，而蔣贇雙手空空，什麼都沒準備。
完了，他想，晚上回去估計要跪鍵盤。
章翎托著下巴在看他，蔣贇灰頭土臉地在她身邊坐下，小聲說：“對不起，沒買花，一會兒吃完補給你。”
章翎：“哼。”
蔣贇好難為情，他從沒給章翎送過鮮花，倒也不是舍不得，實在是沒這個意識，看到彆的女生都有男朋友送的花，就章翎沒有，他真恨不得立刻出去買一束來。
老同學們和蔣贇都是好久不見，熱絡地開始聊天，說著近況。
郭駿驍在外企乾得不錯，幾位在國內讀研的同學都還沒畢業，其中林師妍還計劃讀博，梨子畢業回國後在一家傳媒公司工作，年薪很優渥。
蕭亮還是個小科員，卻像個小領導似的侃侃而談，不停地給大家打煙，遞煙給蔣贇時，蔣贇搖手：“謝了，我不抽煙。”
蕭亮語氣誇張：“你還不抽煙啊？你們警察辦案不都壓力很大的嗎？抽煙提神醒腦啊。”
蔣贇笑道：“是，的確很多人抽煙，但我不抽，習慣了。”
女孩們點完菜，章翎和梨子頭碰頭地說著話，蔣贇聽不見，湊過去問：“你倆在聊什麼？”
“沒什麼。”章翎推他，“走開，彆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