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藏深穀·十四(1 / 2)

惡人穀, 是這天下最複雜的地方, 也是最簡單的地方。

這裡的人都曾無比接近過死亡,而人隻有在臨死的時候,才會弄明白生命裡究竟什麼是值得留戀的。

所以他們或許自私自利, 或許整日算計他人, 或許談不上半點光明正大,但這情義二字, 其實早就刻在了心裡。

僅這一點,他們就比洛飛羽所認識的江湖人要可愛得多。

洛飛羽掛著淡淡微笑, 打斷他們的爭執:“諸位既然現在都不肯動手, 可否有時間聽我說兩句?”

屠嬌嬌立刻警惕起來:“你機靈得很,若想打什麼鬼主意不妨省些力氣。”

洛飛羽一臉無辜純良:“我現在被你們點了穴, 你們又有這麼多人, 難道還怕我溜了不成?”

幾個惡人對視少頃,陰九幽嘶聲道:“你有自知之明便好!我們十大惡人的名號也不是吹牛皮吹出來的, 若真要收拾你, 我們完全不必親自動手。”

洛飛羽切實感受到他威脅的意味, 乖巧點頭。

確實,惡人們當著他的麵,也許會不忍下手, 但如果將他丟到彆的地方自生自滅或是自尋死路,然後袖手旁觀,他們卻做得出來的。

惡人們畢竟不是些老綿羊。

洛飛羽頭腦冷靜下來,問道:“你們有沒有想過, 我為何明知你們定會找我算賬,還要堅持留下來?”

哈哈兒大笑道:“哈哈,你有了燕南天做靠山,膽子自然肥了!”

洛飛羽卻搖頭:“我難道不知道你們武功的厲害?不清楚屠大姐的智慧?你們都知道要五人一起來對付我,我豈會想不到再周密的陰謀在絕對的武力麵前都不能奏效?”

李大嘴皺眉道:“你以為我們會信你真是因為那‘穀裡不能沒大夫’的狗屁理由不成?”

洛飛羽看他一眼,“這理由還不夠?”

陰九幽又要發作,屠嬌嬌卻突然拉住了他,又綻出親和笑容來:“有點意思,小秋且說說看?”

洛飛羽於是問道:“你們是否以為,燕南天恢複武功的第一件事,就是來踏平惡人穀?”

眾惡人臉色齊齊一變。

洛飛羽笑道:“什麼‘十大惡人’,不過是一群喪家之犬!你們在穀裡活得人不人鬼不鬼,每天鬥來鬥去,卻又不敢真對穀裡的誰下死手,因為隻有‘十大惡人’在一起,才有足夠的威名震懾江湖。可外人又哪裡知道,如今你們這些老東西,除了嚇唬彆人,什麼本事都沒有。”

屠嬌嬌臉色微沉,冷哼道:“原來我們在小輩眼中,竟都成了沒牙的老狼。這麼看來,小秋是當真有恃無恐,覺得燕南天一定能救你?”

洛飛羽仍舊一本正經分析道:“惡人也要講身份,像你們這樣有身份的惡人,若再去偷雞摸狗、殺人越貨,隻怕要被江湖人笑掉大牙。所以你們隻有去欺負比你們更凶更惡的人,可這世上再沒誰比你們自己更凶更惡,就算是再鋒利的寶刀,二十年過去,也要生鏽的。”

杜殺勃然震怒:“你想試試我的血手鏽了沒?”

洛飛羽忙稱不敢,“我隻是萬分肯定,若知曉燕南天跑了,你們定會離穀逃命。可惜你們早不是二十年前威震江湖的惡人,你們離開這裡不但不會活命,反而會送命。”

他頓了頓,認真道:“所以我留下來。”

惡人們麵麵相覷。

“我聽明白了,這臭小子是在使計!燕南天巴不得我們不挪老窩被他一鍋端,他生怕我們跑了找不到人,故意讓這小子來誆我們!”陰九幽說著舉起鬼爪,一咬牙就要往洛飛羽身上招呼。

他們依然不肯輕信洛飛羽。

洛飛羽搶白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眾惡人又是一愣。

“惡人穀易守難攻,你們怕燕南天捅了老巢,可你們的老巢難道很容易被捅嗎?”

李大嘴神色掙紮起來,口中喃喃:“你不明白……你不明白……”

當年燕南天殺進來的時候,全穀的惡人各使手段,都沒能阻住他腳步分毫。

若不是屠嬌嬌機敏,用江楓夫婦的遺體和江小魚來算計燕南天,他們豈能活到今日。

洛飛羽其實明白的,他話已經說完了,所以沒必要再繼續藏著掖著。

他交了星樓解控,在一眾惡人驚愕的目光中慢悠悠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站了起來。

“你們會害怕,是因為你們打不過燕南天;若穀中有人比燕南天要強,你們的驚怕就會立刻煙消雲散。我現在說話沒有分量,你們不肯聽,也僅僅是出於一個很簡單的道理,‘惡人穀中強者為尊’,是不是?”

他單手負在背後,另一手執著墨筆,笑容優雅從容:“你們年紀比我大,資曆比我老,我按人頭數,就讓你們五招好了。”

“……小子狂妄!!”

陰九幽的身形瞬息自原地消失,他知萬展秋武功平平,隻出了七分力,饒是如此,速度也已快到讓人完全無法用肉眼捕捉。

洛飛羽淡定給自己糊上了春泥,輕描淡寫正麵接下了陰九幽的陰風搜魂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