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
男孩不疑有他,若有所思地開口:“看來他們大概是去幫您準備一些必要的生活物品了吧。您也知道的,我們這裡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客人來了。”
“誒,這樣大的雨,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回來,希望彆淋雨生病了。”
男孩的神情染上了幾分憂慮。
“是啊,希望他們彆在外麵迷路了……”男人從他腳邊將屍體拖過,一邊用開玩笑的口吻道。
“什麼聲音……”
男孩突然側了側耳朵。
“我在拖地,雨太大了,走進來將地板都弄得一地濕了。”
“不,您是客人,怎麼能麻煩您呢?這也太失禮了。”男孩臉上露出明顯受寵若驚的神情,一下子便將對父母的擔憂拋之腦後,轉而像是想起了什麼。
他開口道:“菲爾特醫生,您請暫坐。就坐在那邊沙發上吧。差點忘了,需要來一杯熱騰騰的牛奶驅驅寒嗎?”
不等回答,他已經用手掌摸索著牆壁一路走過去,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了招待台附近,距離最近的那具屍體也不遠了。
他伸手在招待台內部摸索了一陣,找出乾淨的瓷杯和奶粉。用對正常人來說有些緩慢但以他的身份而言已經算是極為熟練的動作在旁邊的飲水機接上熱水,側過身子倒入奶粉,輕輕地衝泡起來。
然後,他舉起那杯熱騰騰的牛奶,空洞的眼睛看向“菲爾特醫生”大概所在的方向,一臉驚喜地開口,似乎想將自己喜歡的美味也分享給這位客人:“這是我最喜歡的口味,每天晚上都要喝一杯入眠呢。”
牛奶騰騰的熱氣遮住了男孩的眼睛,他唇角的弧度是如此的燦爛與滿足。
對於一個失明的孩子而言,能做到這些已經極不容易,至少是積累過無數次失敗的經驗,才會變得如此嫻熟。即便如此,這樣的動作對他來說依舊有燙傷的危險。
但麵對一位極有可能治好他眼睛,為他帶來希望的醫生,即便冒著可能燙傷的危險也要殷勤一些,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
男孩舉著牛奶向前走了幾步,做勢遞給對方。
看到他的動作,剛剛從廚房裡翻出一大塊舊桌布,正準備充當裹屍布的男人表情一變,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放下舊桌布,幾步上前就要彎腰——
一隻冰冷的手臂就橫在男孩前進的道路前,隻要他再向前幾步,就會被絆倒在地,甚至很有可能,直接摔倒在那具沒有溫度的屍體上,跌入他母親的懷抱中。
讓兩人之間的和諧氣氛瞬間被打破。
隻不過……
到那時,他會是什麼反應呢?是會嚇得驚叫起來,還是直接崩潰?
這樣的畫麵幾乎是飛快浮現在「K」的腦海中,某種難以形容的刺激讓他有些興味地勾起了唇角,他竟是有些期待。
正想立刻將屍體挪開的他不由頓住了手臂,又緩緩直起了腰。
“菲爾特醫生?”
舉起的牛奶久久沒有人接,也沒有聽到對方的回應,男孩疑惑地喊了一聲。
“您還在嗎?”
“我在。”男人的聲音輕輕響起,帶著幾分困倦,“抱歉,剛才不小心在沙發上睡著了。”這樣說著,他抬起的手順勢接過男孩手中的牛奶杯,“真是麻煩你了啊。”
男孩不好意思地搖頭笑起來:“要不是為了我,您也不會這樣匆忙趕過來。是我該道歉才對。”他又連忙一臉嚴肅地叮囑道,“對了,牛奶千萬要趁熱喝,您之前在外麵淋了這麼久的雨,可彆感冒了。”
這樣嚴肅認真的神情出現在孩子臉上,讓人不由覺得有些好笑。
這個自以為即將迎來光明的孩子,笑得如此燦爛的同時,他父母的屍體正直挺挺地躺倒在他的眼前,如死魚一般任人宰割,而殺人凶手卻被他奉為貴賓。
多麼滑稽荒誕,又令人興奮莫名的一幕啊!
“確實有些渴了呢。承蒙招待。”
如同一位真正的客人那樣,「K」微微一笑,端起牛奶杯喝了一口。
昏黃的燈光緩緩映照在大廳裡,身高才剛剛達到招待台高度的男孩斜靠在招待台邊,笑得又乖又甜。遠道而來的客人抖了抖衣服上的水珠,捧著熱牛奶一口一口地喝著。如果不去看躺在地上的兩具屍體,這樣的一幕無疑是溫馨又融洽。
窗外的風雨聲更大了,劈裡啪啦的暴雨拍打著窗台,水氣混合著灰塵的味道席卷而入,掩蓋了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
驟然變得急促的風雨聲中,男孩皺眉望向門口,嘟囔著:“爸爸媽媽他們怎麼還沒有回來……”
他伸直了腦袋“看”向門口方向,甚至下意識向前踱了兩步。
在他腳下不遠處,屬於他父母的兩具屍體靜靜躺著,睜大的眼睛注視著他。
母親那條已經徹底僵硬的手臂橫亙在前方,幾乎距離男孩的腳尖隻有半公分了。
而他還在茫然地等待著他們。
這黑色幽默般的戲劇,讓即便是導演了這一切的「K」也忍不住感到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