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狀況鑒定通過,無異常。”
“……沒有任何受藥物影響的痕跡,也沒有醉酒之類的情況,通過測試,他的頭腦現在十分清醒,心智絕對沒問題,邏輯思維能力甚至比大部分人都強多了,這樣一個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人,你們卻讓我拿出對待重症精神病患者的姿態來?”
一身白大褂鼻梁上還架著一副銀邊眼鏡的年輕男子語調冷淡,本就過於冷冽讓人難以接近的臉色愈發嚴肅:“這實在是沒有必要且浪費時間的行為。”
“——尤其是浪費我的時間。”
在場的眾人臉色都有點尷尬,但大家多少都知道,眼前這位的智商有多高,情商就有多低,才華有多厲害,就有多難相處。
是以,沒人特意與之計較。
悄悄站在一邊不起眼角落的柳凝霜暗暗翻了一個白眼,嘀咕道:“就說隨便找誰都好,完全沒必要找這混蛋啊。”
柳凝霜口中的混蛋全名殷緒白,從血緣關係上算是她的表哥。
但與從小活潑好動調皮搗蛋的柳凝霜相比,對方就是傳說中彆人家的孩子,從小到大一路跳級,精通醫學、生物學和化學等好幾門學科知識,二十七歲就已經拿到博士學位,還險些被帝都大學留校任教。
哪怕殷緒白拒絕了留校任教的建議,而是選擇回到原陽市自行組建私人實驗室,憑借他在大學期間得到的種種榮譽,還是獲得了帝都大學榮譽教授的頭銜。
因為有幾次為原陽市公安局破案提供幫助,他也算是公安局編外人員之一。
——與這輝煌的履曆相比,柳凝霜能成為警察在長輩們眼中簡直都是走了大運。
而從小與這位彆人家的孩子對比著長大,柳凝霜心中積累的怨氣可想而知。
兼之殷緒白本人的性格的確是不好相處,仿佛智商過低的人不配與他說話,每每站在對方麵前總覺得他的每一個眼神都在鄙視自己的智商,這就更讓柳凝霜不爽了。
就在她暗中腹誹之際,殷緒白卻好像聽到了她的嘀咕,冷淡的眼神直接掃過來,又讓柳凝霜感覺到了熟悉的“王之蔑視”。
她不由縮了縮脖子,飛快轉移話題:“所以說,李扶風這家夥什麼問題都沒有嘍?那他之前出現的幻覺又怎麼說?”
殷緒白皺眉:“——你不相信我的判斷?”
不等柳凝霜再說下去,其他人連忙開口:“殷教授的判斷,我們怎麼會不相信。”
“隻不過……”
眾人的眼神紛紛看向李扶風。
李扶風明白他們的意思,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堅持道:“我要說的還是那樣。”
殷緒白一臉#你們在打什麼啞謎#的表情,而其他人終於吐露出完整的話:“隻不過這次的事情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李扶風回到警局後,第一時間就將自己的遭遇說了出來,頓時引得眾人側目。
聽說他居然也和那個酒鬼一樣,在同樣的地點“看見”了一家旅館,大家第一反應還以為他是中了招出現了幻覺。
但現在,殷緒白已經言明他頭腦清醒。而李扶風依舊堅持自己的說辭並無改變。
那麼,擺在眼前的就隻有兩種可能。
要麼是李扶風在撒謊,要麼事情就是真的。前者的概率實在是極低,大家完全想不通他有什麼理由撒這種荒謬至極的謊。
而後者嘛……
就意味著整件事情相當的不尋常。
好在李扶風當時出於本能反應伸手在旅館陳舊的牆壁上蹭下了一點牆粉,這次也乾脆一起帶到了殷緒白的私人實驗室。
聽說要給牆粉做檢驗,殷緒白的態度可比給李扶風這個大活人檢驗好多了。
等結果出來,這位一向欠缺表情顯得過分冷淡的“殷教授”臉上第一次現出如此興奮,甚至讓人感到狂熱的表情。
他鏡片之下的眼睛都在發光。
柳凝霜一臉毛骨悚然,身體都不由後退了幾步:“這家夥吃錯藥了?”
殷緒白卻顯然沒有留意她,而是上前幾步,一把拉住了李扶風的袖子:“這種物質你們從哪裡弄來的?還有嗎?”
“什、什麼?”李扶風感覺受到了驚嚇。
“這裡麵除了一般建築用的牆粉成分,膠粉滑石粉之類,還含有一種不知名的成分——一種此前我無法識彆的物質!”
李扶風察覺到捏在他袖子上的雙手在顫抖,殷緒白的聲音也因為激動而顫抖著:“我能斷定,這絕不是現有已知的任何一種物質。無論是曜國,還是放眼整顆湛藍星——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他對上了一雙前所未有的熱切的眼睛。
“——這意味著全新的發現!”
聽到這裡,哪怕是再傻的人也明白了。眾人臉上再也掩飾不住震驚之色。
“殷教授,您沒有開玩笑吧?”
“我開這種玩笑做什麼?”之前還一副#你們在浪費我的時間#表情的殷緒白現在滿臉都是#快快快!快來浪費我的時間!#,他迫不及待地追問,“所以,這東西究竟是從哪裡弄來的?我一定要去看看!”
見他激動的模樣不似作假,眾人互相對視一眼,意識到這件事的重要性。
“看來,必須趕緊上報內閣了……”
——而在獲得內閣的指示之前,他們每一個人暫時都不能離開,以免泄密。
……
作為湛藍星目前國力最強的幾大國度之一,曜國本身擁有漫長而厚重的曆史,數千年的封建製度一直蔓延至五十年前,才被科技的發展與席卷世界的戰爭打破。
封建皇朝的末代國君意識到現有的製度正在阻礙這個國家的進步,會讓他們在與其他國家的競爭中全麵落後,於是主動放權,並向當時湛藍星上製度最發達的晨星帝國學習。
從此以後,封建帝製被更加先進的君主立憲製所取代,自這位君主開始,曜國的君主基本上都成為了“垂拱而治”的典型。
有尊貴的地位,有君王的榮譽,卻無主宰國家的實權,在法律上也並未有多少優待。
但凡曜國公民,都能通過高考國考等層層考試製度而一路步入曜國官場,最後由萬民選舉而出的六位內閣閣老所組成的內閣,則成為這個國家的實際管理者。
原陽市公安局所反映的情況通過特殊秘密渠道一路層層上報到帝都,果然立刻引起了內閣的重視,連夜便派遣專家到來。
——而他們所得出的結論與殷緒白一致。
那看似普普通通的牆粉中,竟真的存在某種此前從未在湛藍星上被發現的物質!
再結合韓山與李扶風的證言,眾人意識到,他們很可能遇上了一起超自然事件。
來曆不明的神秘血液、詭異出現又詭異消失的旅館,還有這足以作為佐證的不明物質……這一切的一切,都打破了眾人原本的世界觀。讓他們不得不開始考慮,這世上或許真有目前難以解釋的超自然現象。
眼看著殷緒白已經開始和新來的專家一頭紮進實驗室,甚至就這種未知物質的研究展開激烈的爭論,李扶風已然無語:
“現在的重點應該是那位連環殺手吧?找到他,我們就能夠明白一切。”
關於這一點,內閣方麵當然不可能考慮不到。收到專家傳回的消息後,內閣當即作出指令,將#原陽市雨夜殺人案#列入新開辟的異常保密檔案庫,並從帝都派人前往原陽市,與原陽市本地公安局共同成立特殊專案調查組,專門調查這起案件。
第二天淩晨,特殊專案調查組的飛機在原陽市新城區的華陽機場降落,一行人剛剛下了飛機,就被收到消息的記者將特殊專案調查組到來的消息傳到了網上。
一時又引發了網上新一輪的熱議。
[特殊專案調查組?不會吧,不會吧,原陽市公安局不會連一起案件都搞不定,還要向帝都方麵請求援助吧?]
[這次真的對我們本地公安局的行動力很失望,從第一起殺人案件到現在已經18天了,連凶手是誰都沒查出來,現在居然還要麻煩帝都那邊出麵幫忙,這不是讓其他省市的人看咱們的笑話嗎?]
[交給特殊專案調查組也好,帝都來的人才肯定厲害得多。這次的雨夜連環殺人案轟動全國,凶手估計也不一般,我看本地警察已經儘力了,或許有特殊專案調查組的加入,能夠將凶手抓捕歸案呢。]
[我倒是希望這位連環殺手不要被抓。反正我看他殺掉的都不是啥好東西,這些人渣敗類活著也是浪費糧食,還會對其他人造成傷害,說一句殺得好都不為過!]
[樓上這麼說就太偏激了。不管怎麼說私人行刑是不對的,如果不能把凶手抓起來加以懲治,那麼大家都會沒有安全感。]
[不,本人現在就很有安全感。我行得正,坐得直,該沒有安全感的不是我~]
不知不覺話題又開始一路歪樓,眾人又開始討論起殺手的做法究竟應不應該,最後支持者反對者與中立者竟是戰了個勢均力敵,無數鍵盤俠在網絡上殺得不可開交。
以至於有關特殊專案調查組的話題竟不知不覺被人遺忘了,即便有那麼零星幾條評論,在好奇特殊專案調查組會不會有什麼隱藏目的,也很快被爭論刷到了下麵。
無形的力量操控著輿論的方向。
沒有人知道,就在他們在網上為#正義#這個老生常談的話題爭執之際,來自帝都的特殊專案調查組成員已來到原陽市公安局,調取了有關這起案件的一切卷宗。
而李扶風與柳凝霜等幾名本地警察,連同能夠提供技術支持的殷緒白等人,都被暫時並入了特殊專案調查組。
就在當天中午,天海酒吧後門所在的小巷連同附近的一片區域都被隔離起來,據說政府要在這塊地段進行拆遷重修,附近不多的幾戶居民獲得一定補償後都被遷走。
天海酒吧也因此被上麵通知轉移。往日熱鬨的楓葉街,一下子失去了三分繁華。
這天晚上,急雨如瀑。
——在無數人或恐懼或擔憂或期待的心情中,雨夜再臨,那一抹出沒於雨夜的幽靈終於現身,又再一次飄然而去。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一晚鬨出了三起案件,且地點橫跨了原陽市城東與城西。
按照一般車輛的行程,哪怕不計算中間行凶的過程,純粹在三處地點之間的路上奔波,耗費的時間都不止一個小時。
但屍檢的結果卻表明,三起案件發生的間隔時間分彆是一刻鐘。三名死者相繼死去,中間的間隔竟然隻有一刻鐘!
這讓剛剛到來正準備大乾一番的特殊專案調查組仿佛遭到當頭一棒:“現在可以斷定,凶手絕對有某種超越了一般交通工具的趕路手段,這很可能是我們查不出他出入凶殺現場路線的重要原因之一。”
“除非,凶手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團夥——如果排除掉超自然因素的話。”
.
“凶手很可能是一個團夥,這就是你們的結論嗎?”聞風而至的記者如此發問。
——特殊專案調查組剛剛到來,就又出了命案,而且比前幾次更加嚴重,這怎能不引起轟動?怎能不讓記者前來追堵?
被記者追堵的特殊專案調查組本沒有心思回答他們的問題。畢竟這本就不是官方媒體,而是一些跟風炒作熱點新聞的記者。
後者卻沒那麼好擺脫,不僅一再糾纏,言語之中似乎還懷疑特殊專案調查組很可能會無功而返,似乎那位凶手無所不能。
調查組中年齡最小的年輕人當即忍不住了,一句話便脫口而出:“不過是一個鬼鬼祟祟的團夥而已,那個所謂的連環殺手多半隻是個被推出來欺騙恐嚇大眾的無名小卒,被我們抓住是遲早的事!”
記者連忙哢嚓一陣按快門,興奮地將他的話記錄下來,還忍不住重複一遍確認:“凶手很可能是一個團夥,這就是你們的結論嗎?這麼說你們已經有了破案的把握?”
一時衝動的年輕人自知失言,皺眉看了記者一眼,似乎是礙於麵子不好改口,隻好維持高傲的姿態點點頭:“當然!”
柳凝霜在後麵看得目瞪口呆。直到記者散去,她都沒有反應過來。
李扶風拍了拍她的肩膀,柳凝霜終於回過神,目光一個勁兒地往剛才發言的家夥身上瞟,她忍不住小聲爆出一句粗口:“我去!這是哪裡來的傻.逼啊!”
李扶風搖搖頭,趁其他人沒注意他們,壓低聲音道:“他姓褚,叫興瑞。”
柳凝霜一臉莫名其妙:“所以呢?”
“……當今國君的名字是褚興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