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究竟是怎麼變成這樣的呢?
杜佐站在春日的寒風裡,陷入沉(呆)思(滯)。
在他身旁不遠處,是一處露天的陶藝展,以及正沉迷陶藝製作不可自拔的喬伊,還有圍觀喬伊沉迷陶藝不可自拔的陶藝展主人。
兩人熱情地聊著杜佐完全聽不懂的話。
不久前,通過聊天,他得知對方名叫喬伊(儘管聽到這個名字,但他似乎依舊沒有意識到這就是那位超凡者),是來自外地的遊客。
出於被自己連累而導致對方受到格蘭特言語打擊的愧疚,以及本身對於這位氣質神秘的青年的垂涎——不要誤會,這不是什麼不正經的垂涎,隻是畫家總會本能地被帶給他靈感的繆斯所吸引而已,就好像貓咪總是難以擺脫小魚乾的香氣誘惑——總之,杜佐主動提出要當一日導遊,帶領這位外來的遊客好好遊覽一下羅蘭王都,徹底參與一番年祭。
至於年祭結束後,或許對方會看在他儘心儘力當導遊的份上,覺得他這個人不錯,願意做他的一日繆斯……那就再好不過了。
很快,杜佐就發現,這位神秘的遊客是個涉獵極廣的藝術愛好者。無論他們走到哪裡,遇到什麼展覽或活動,對方似乎都能參與進去——用喬伊的話來說,隻要是涉及藝術方麵的內容,無論是哪一種,他都略懂一二。
兩人就這樣一路走一路遊玩,沿途無論遇到什麼人,喬伊總能毫無違和地加入彆人,一個照麵就變成了能和人家一起玩的小夥伴。
遇到街頭自彈自唱的歌手,他兩句話就能借過彆人的貝斯加入表演;
看到附近藝術學院出來展示作品的學生,他還能頭頭是道地點評一通,聽得彆人連連點頭,歎服不已;
發現雕塑展覽,他征得主人家同意後,不知道從哪裡掏出袖珍刻刀,對著一塊未經雕琢的原石就是一陣疾風驟雨般的“刷刷刷”,各種刻法都不用特意換刀,就完成了一件作品。
於是,一幕幕神奇的畫麵出現了——
自彈自唱的歌手不知不覺被他帶跑節奏,明明每一個音都是準的,但一首憂傷抒情的情歌,聽到最後莫名讓人激情澎湃。
一曲結束的歌手當場懷疑人生,陷入了對自己的深深拷問,仿佛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竟然這麼辣雞,杜佐見勢不妙,迅速拉著喬伊開溜;
完全被他的才華征服的藝術學院學生現場修改作品,最後的成果的確衝擊力更強、畫麵更震撼,但對方也可以直接轉修印象流派了——色彩搭配過於詭異,一眼看去就讓人瘋狂掉san。
剛好路過的老師看到學生新鮮出爐的作品,懷疑對方完全沒有認真聽課簡直敗壞他名聲,劈頭蓋臉將學生訓成了一條死魚,再次見事不妙的杜佐又一次拉人開溜;
在童話幻想區一堆人魚精靈天馬的雕塑中突然冒出來的惡鬼頭像,直接震住了原本快快樂樂參觀展覽的小朋友。而罪魁禍首卻渾然不知,還特意貼到小朋友麵前求評價,直接被惡鬼懟臉的小朋友頓時嚇得哇哇大哭。
對此,已經非常熟練的杜佐在小朋友剛剛露出要哭的表情之前就迅速拉著人跑路了。
類似的事情重複了n遍之後,當喬伊又一次鑽進陶藝展,開心愉快地做陶藝時,杜佐徹底不好了。
他盯著對方手中不斷成型的陶藝品,簡直像是在看一枚即將被手搓出來的炸.彈,似乎隨時隨地都會炸他一臉……心累!
即便如此,杜佐似乎也沒想過,隻要和喬伊這個萍水相逢的人分開,不再跟對方一起,就
不會有那麼多讓他心累的麻煩了。
——他已經逐漸意識到,這個奇怪的青年,確乎擁有著非同一般的藝術才華。
或許這份才華在很多時候與大眾的審美相違背,也不符合大家習慣的標準,但它就是存在。就好像藝術本身不會因為不承認它的人就不是藝術,美本身也不需要每一個人都能欣賞。
儘管這一路行來的過程中,他有聽到不少人對於這份才華的負麵.評價,諸如“技巧臻至巔峰,但你的畫毫無靈魂”、“情感與音樂本身背道而馳,你已經扭曲了音樂家的本意”、“完全是為了技巧的極致而炫技,就好像廚師搭配出營養最豐富的菜卻忽略了它的味道”、“純粹的混亂的惡意,你的作品裡有哪怕一絲一毫美好的情感嗎”……不得不說年祭的大師真的很多,水平都相當高,但杜佐並不認可他們的評價。
——如果他也像那些人一樣,僅僅隻是偶然看見了喬伊的一樣作品,或許也會做出類似的評價。但當他一路跟隨對方看的多了,卻漸漸意識到,對方的作品並沒有那麼普通,它們甚至形成了獨一無二的風格。
看的越多,這份感覺就越明顯,似乎有某種難以形容難以捉摸的東西隱藏在對方的作品中,那是一樣杜佐從未見過的事物。
有時他甚至感覺,這些作品擁有活著的靈魂。
他就像是一個被樹葉遮住了眼睛的人,偶爾被人掀開一角縫隙,還來不及看見真實的事情又被遮了回去,反複來回,來回反複。
一定是因為出現在自己麵前的的確是一位才華橫溢的藝術家,隻是我的水平還不夠,隻能隱約感受這份才華卻無法具體賞析,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感覺吧……杜佐這樣想。
因此,他沒有被那些奇奇怪怪的麻煩嚇跑,反而在又一次帶著喬伊跑路之後,向對方提出邀請:“晚上要一起參加夜間巡遊音樂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