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七顆糖(1 / 2)

辦公室麵積很大, 裡麵冷氣開得非常低, 而落地窗的窗簾都拉得嚴嚴實實,沒有一絲光線泄漏進來,隻有角落裡的幾盞燈亮著,是室內唯一的光源。

徐洛陽沒有走近, 站在安全距離以外, 打了聲招呼,“戴先生。”

“小東西, 給他端一把椅子。”戴雪青的聲帶像是受過傷, 說話的聲音有種磨耳的粗糲感。

“是。”

聽見這聲回應, 徐洛陽才發現辦公室裡竟然還有一個人,他循著聲音看過去——王瑜行?

王瑜行穿著一件老式的條紋襯衫,黑褲子, 垂著眼睛, 安靜地端著一把椅子, 放到了徐洛陽的身前。

接著, 戴雪青的聲音又重新響了起來, “把衣服脫了。”

“是。”王瑜行半分遲疑都沒有,伸手就開始解扣子。

麵對著這樣的場麵, 徐洛陽沒說話也沒有動, 他衣服口袋裡的手機一直都處在通話中,讓他稍微安心了一點——戴雪青這個人和資料上顯示的完全不一樣, 因此之前想好的計劃, 也全都起不了作用了。

就在徐洛陽思考問題的這一小段時間裡, 王瑜行已經把自己的上衣脫了下來,露出了身上還沒有完全結痂的鞭痕。鞭痕很深,每一道都見了血,徐洛陽快速地掃了一眼,目測肯定不少於二十道。

“跪下。”

說跪就跪,王瑜行依然是半點遲疑都沒有,直接就在徐洛陽麵前跪了下來。他整個人顯現出一種驚人的消瘦,隨著動作,還有幾道鞭痕的血痂裂開,鮮血慢慢滲了出來,順著背上的皮膚往下流。

徐洛陽把臉上淡定的表情繃住了,冷淡地看了王瑜行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洛陽,還滿意嗎?”戴雪青放下玻璃酒杯,看著王瑜行背上的鞭痕,表情帶了一點瘋狂和癡迷,“很美,對不對?”

徐洛陽依然麵無表情,“戴先生的意思,我不懂。”

聽了他的話,戴雪青眯了眯眼睛,“你今天,難道不是因為最近鬨得沸沸揚揚的事,專程趕過來找我要說法的?”說著,他抬手往王瑜行的方向指了指,“沒管束好這個小東西,讓他欺負到了你的頭上,怪我。”

徐洛陽心裡各種念頭都冒了出來,心思急轉。從進來到現在,能看出戴雪青的神態、表情都不太正常,現在對他的態度也很奇怪,言語裡,更像是將他當成了一個後輩。

不過徐洛陽沒有放鬆心神,他依然謹慎地保持了沉默。

戴雪青把玻璃杯裡的酒一口喝完,忽然問,“他像群青嗎?”問完,就一眼不眨地看著徐洛陽,想要從他那裡得到答案。

“不像,他和我爸爸沒有半分相似。”徐洛陽直視戴雪青,說得十分肯定。

不過他剛說完,就聽見戴雪青像是自言自語一樣,“我還以為,他笑起來的時候,側麵稍微有那麼一點像群青,原來一點都不像嗎?”

說著,他有些出神,半分鐘後,像是力氣潰散了一般,整個人萎靡下來,朝著王瑜行道,“拿了你的東西滾吧,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了。”

王瑜行臉上滿是恐懼,但什麼話也不敢說,拿著衣服,極為匆忙地就出了辦公室的門。

辦公室裡隻剩下了兩個人,空調的冷氣讓徐洛陽後背發冷。

許久,粗糲的男聲重新響起,“我已經很久沒見過群青和知意了。”戴雪青看著徐洛陽,“你和知意長得比較像。”

林知意是徐洛陽母親的名字。

聽到這裡,徐洛陽內心的猜測再次被推翻,他之前認為,戴雪青有可能是喜歡他的父親,自然就會仇恨他和他的媽媽。但現在聽見這一聲“知意”,徐洛陽動搖了——如果是他,是絕對沒辦法以這樣親密又懷念的語氣,喊出情敵的名字的。

戴雪青手有些發抖,給自己倒酒的時候,撒了不少到桌麵上。盯著玻璃杯裡琥珀色的酒液,他舉了舉杯,“那你來找我,是為了幾年前,我逼你退學的那件事?”

“是。”徐洛陽語氣沉穩,“我想知道原因。”

又喝了一杯酒,戴雪青開了口,卻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他們肯定沒和你提起過我,你肯定也不知道,我的名字,還是你媽媽替我取的。”

說著,他靠著椅背,回憶道,“我是在一個冬天,被你父母從孤兒院門口撿進去的。你爸爸拿著字典,替我找了一個姓氏,姓戴。你媽媽給了我名字,叫雪青。”

徐洛陽反應過來,群青和雪青,都是顏色的名字。

“不過後來,他們都不管我了,都拋棄我了……明明說好會照顧我,會像家人一樣,一直在一起,但他們撒謊了。”

空了一半的酒杯被大力砸到了地板上,酒液很快就浸透了,戴雪青眼中滿是恨意,“他們撒謊!他們騙我!”他盯著徐洛陽,像是在透過他,看著另外的人。

腦子裡的一段回憶忽然被翻了出來,徐洛陽遲疑了幾秒,還是問到,“你是不是曾經畫過一幅畫,用的是蠟筆,上麵畫了三個人,標注了‘哥哥’、‘姐姐’、‘我’。”

發現戴雪青的神色逐漸平靜下來,眼裡閃過一絲極亮的神采,徐洛陽解釋到,“我曾經在我媽的書房裡見到過,東西現在應該都還在。我猜,應該是你畫的。”

“肯定是我畫的……肯定是!”戴雪青站起來,在原地來來回回地走了幾步,“知意比我大十幾歲,她一直讓我叫她姐姐,叫群青哥哥。”

戴雪青表情似哭似笑的,說的話很混亂,“我十四歲,被親身父親找到,接回了蔣家。後來隔了好久,再見麵的時候,他們說我變了,變得心狠手辣……我也不喜歡他們……我是半路被找回去的私生子,連‘蔣’這個姓氏都不能用,像條狗一樣,被責罵,遭受冷眼,那時候他們又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