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五十七顆糖(1 / 2)

從休息室出來, 徐洛陽心情比四月的天氣還要好。想起之前在微博上看到過的段子,他迅速拍了一張天空的照片發到朋友圈裡,然後開始等。

五秒後,第一個點讚的人出現了,徐洛陽興衝衝地點進去看——不是戚長安,是葉閃閃, 好失望!

告訴自己要耐心,徐洛陽繼續等,直到第五個讚,屏幕上終於出現了戚長安的名字。心滿意足地截了圖,他又帶著圖去私戳戚長安,“被你點過讚的朋友圈, 就是甜甜圈!”

戚長安發了一段語音過來, “乖,鬨鬨怎麼這麼甜?”

忍不住把這句話翻來覆去聽了七遍,徐洛陽覺得自己快要溺死在對方微微上揚的尾音裡了。控製住內心的激動, 徐洛陽開始認真回答問題, “從生物學上分析, 是因為我生長的地方日夜溫差較大,所以糖份累積得比較多,所以很甜。”

語音發過去之後, 很快就有了回複, 隻有五個字, “回來我嘗嘗。”

此時此刻, 徐洛陽確定,自己心裡亂撞的小鹿已經撞到昏厥!不過,他們明明一起從戀愛新手階段開始學習,為什麼總覺得戚長安比自己進步得快很多?

一定是錯覺!

徐洛陽把手機放進口袋裡,才跨出去一步,忽然就聽見了威爾森的聲音,“徐,能繼續在原地站著不動嗎?”

循著聲音看過去,徐洛陽就發現威爾森正拿著紙筆在寫寫畫畫,兩人的視線對上,威爾森還晃了晃手指中間夾著的鉛筆。徐洛陽秒懂,依言停下來,沒有再動。

威爾森的眼神極為熱切,不過並不令人反感,徐洛陽曾經在自己父親身上感受過——靈感迸發時的狂熱與專注。

就這麼站了接近三分鐘,威爾森才快步走過來,雙眼發亮,“你真是我靈感的繆斯!快看,覺得怎麼樣?”

徐洛陽低頭看過去,發現紙上畫的是設計圖稿,圍巾搭配著裁剪奇特的大衣,雖然不知道是想表達什麼,但不醜。於是徐洛陽也實話實說,“不醜。”

威爾森一巴掌拍到他肩上,“你和你父親一樣,眼光和審美都有待提高!等衣服做出來,我送一套給你,你可以穿著過來看秀。”

注意力被對方提到的一個詞吸引,徐洛陽聲音有些小心翼翼的,“我……父親?”

“是啊,就是徐群青,”威爾森念出這個名字時,發音非常標準。他順手將鉛筆夾到耳朵後麵,繼續說到,“你父親曾經拍過一部電影,叫《宮廷舞會》,講的是這個國家貴族社會裡的奢侈與瘋狂。裡麵所有的服裝,都是我設計的。不過那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我才從羅馬服裝學院畢業。”

徐洛陽很驚訝,“可是我從來沒有聽我父親提起過你。”

威爾森攤手,揚揚眉,滿不在乎的口吻,“這是當然,他和我互相看不順眼,都認為對方的審美非常、非常、非常糟糕!要知道,如果不是電影與藝術的需要,我想我們根本就不會合作。”

接著,他還補充了一句,“和你父親合作,總是讓我震驚於,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審美如此差勁的人!”

徐洛陽聽著隻是笑。

看見他笑,威爾森也跟著笑起來,“不過很明顯,你並沒有繼承你父親古怪的脾氣和執拗的性格,你非常聰明,是個小可愛,會給我帶來靈感的小可愛!”

“我已經二十五歲了。”徐洛陽努力糾正。

“按照你們的傳統,我應該和你父親是同輩,所以就算你四十歲,我叫你小可愛沒問題的。”威爾森理了理自己的絡腮胡,“好了,下午茶時間結束,閣下,我們需要繼續拍片子了。”

跟著走了幾步,徐洛陽猶豫了兩秒,還是問出了心裡的疑問,“請問,您為什麼會選我?”

聽到這個問題,威爾森的表情正經起來,認真地自黑,“你應該知道,自從我接任斯圖的總監這個位置以來,很多人都在說,斯圖的衣服是越來越難穿。當然,他們內心的想法並不是這樣的。或許是為了不顯示出自己的淺薄與美感的缺乏,他們才沒有直說衣服越來越難看。”

徐洛陽被逗笑了,委婉地說到,“是這樣的,非常地……難穿!”

“我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特彆是亞洲人,很難穿出我想要的感覺,不過你是一個例外!”說著,威爾森拿出手機,從相冊裡翻出了一張照片,“幾個月前,我看到了這張照片。”

徐洛陽一眼就認了出來,照片是自己去參加跨年演唱會時拍的,當時,他穿了斯圖的秋冬秀款,三件單品直接混搭,還被毒舌的時尚博主說是毫無水準的堆砌。

“這些單品非常難以駕馭,一不小心,就會變成一場災難。但穿在你身上,合情合理,完全不突兀。”威爾森把速寫本夾在腋下,雙手比劃道,“你穿著這些衣服,是‘你’穿‘它’,而不是‘衣服’在穿‘你’。我第一眼看過去,會覺得你很好看,而不是覺得衣服真惹眼。”

徐洛陽大概明白過來,威爾森會選擇他的原因。

“好了,我們要趕在下班時間之前拍完,否則又要拖到明天。”威爾森用一根細皮筋把自己的絡腮胡綁起來,輕輕拍了拍徐洛陽的肩膀,“以及,對自己多一點信心,你真的很棒,你自身帶有一種氣質,像水,柔和卻又極為堅強。”

六點準時,威爾森和掌鏡的攝影師巴恩斯卡著時間喊了收工,為期三天的拍攝日程就結束了。徐洛陽認真朝著工作人員道謝,又和威爾森以及巴恩斯站在一起拍了合照,各自上傳到了社交賬號,這才回到酒店。

不過打開酒店房間的門時,徐洛陽臉上帶著的笑容就慢慢淡了下來——情況有些不對。天已經黑了,房間裡沒有開燈,窗外霓虹的光落進來,讓室內不至於什麼也看不見。

徐洛陽心裡發慌,他放輕腳步走到床邊,俯下-身,小心地把手伸過去,就發現戚長安掌心冰冷,而額頭卻是滾燙的。

心臟突然間泛起一陣刺痛,徐洛陽擔心強光會刺激眼睛,隻伸手打開了夜燈,然後看向躺在床上的戚長安,輕聲喊道,“長安?你能聽見我的聲音嗎?”

他極力告訴自己要淡定,但根本不可能淡定下來。克製著手上的力道,徐洛陽的眼前突然出現了幾年前,他的父親躺在病床上,不管他怎麼哭怎麼喊,都再也得不到任何回應的畫麵。

到現在他才發現,父母的相繼離開,讓他把恐懼深埋在了心底,一旦被觸及,就會讓他的理智分崩離析。

這時,戚長安的呼吸有了明顯的變化,眼睛也慢慢地睜開。徐洛陽吸了吸鼻子,勉強笑著說話,“長安,你要吃什麼藥?我幫你拿……”

戚長安隔了十幾秒才緩過來,聲音微啞,“已經吃過藥了,”他的右眼沒有焦距,本能地側過頭,用視力沒有受到影響的左眼看著徐洛陽,眼神溫柔,又安撫道,“彆擔心,沒事的,很快就好了,隻是有一點感冒。”

為什麼我沒能再早一點回來?想象著戚長安一個人不安地蜷縮在床上,徐洛陽更心疼了。

半跪在床邊的地毯上麵,他把自己的臉埋在戚長安冰冷的掌心裡,心裡的不安和自責像是顏料被倒進了水裡,不斷擴散開。徐洛陽的聲音悶悶的,“長安,我很久沒看見你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