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謝閒這句話,聞倦眼睫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他看著謝閒認真溫柔的眸子,心頭軟了軟,下意識就想說‘不疼’。
可話到嘴邊,他的眼角餘光又驀然瞥到了一旁鬼鬼祟祟往這邊偷瞄的果果。
聞倦:……
在心底冷笑一聲,聞倦到了唇邊的話又改了口:“有一點。”
這下子,謝閒是真心疼了。
他知道聞倦性格好強,如果不是真的很疼,絕對不會願意說出來。
這時謝閒連忙收回手,低聲道:“我來找藥,前輩你先忍著點。”
額頭上的柔軟驟然消失,聞倦微微一怔,莫名生出幾分悵然若失的感覺。
但看著謝閒低著頭,神情認真且焦灼地在儲物戒裡給他翻找傷藥的模樣,聞倦的唇角又情不自禁地勾起了一絲。
算了,反正這雷劫謝閒本來就自己抗不過,就當是做了好事。
不過——
冷冷瞥了一眼對麵舔著爪子,還想悄咪咪往這邊湊的果果,聞倦麵無表情地想:最近應該需要給這個吃裡扒外的家夥斷斷糧了。
聞倦正在思考如何進行這件事,又不被謝閒發現,一個溫暖又蘸著濕潤藥膏的手就輕輕點在了他額頭的傷口上。
聞倦心頭顫了顫,驟然回過眼。
然後他便見到謝閒湊了過來,睜著一雙清亮溫潤的眸子,一臉認真地盯著他的傷口,細心給他上藥。
聞倦不自覺地微微抿了唇,呼吸都下意識控製著慢了幾分。
明明是謝閒給他擦藥,他卻總有一種生怕把謝閒嚇跑的心思。
而這時,兩人離得極近,也是聞倦第一次從這麼近的距離毫無顧忌地去看謝閒的臉。
形狀優美的淡色薄唇,修挺如玉的鼻梁,再往上,就是最吸引聞倦的那雙眼睛。
明明不笑的時候,是狹長清冷甚至帶著一絲倔強的鳳眸,可偏偏一笑起來,或者是溫柔下來,就仿佛藏了一汪春水一般。
暖得人心都顫了。
纖長的眼睫在那烏黑瑩潤的眸中垂下幾絲影子,顫顫巍巍的,十分靈動。
當然,最讓聞倦在意的,則是謝閒瞳孔深處映出的自己的那張臉。
一張十分平平無奇,隻能勉強稱得上清秀的麵容。
可是映在謝閒眼裡,卻仿佛莫名溫柔了起來。
在這一瞬,聞倦心頭竟是生出一個他從前從未有過的念頭——如果他現在不是這張臉,該多好。
越是這麼想,聞倦越看謝閒眼裡那張平平無奇的麵容便覺得心煩,他正想彆開眼,忽然謝閒卻湊近了上來。
一瞬間,聞倦都嗅到了謝閒身上帶著的一股暖熱清淺的甜香——是四月桃花的味道。
等等,桃花?
聞倦眸色驟然一沉——青禹那家夥,到底給謝閒留了什麼東西?
可聞倦還沒來得及細想,一股溫熱的嗬氣便已經輕輕落在了他沾滿藥膏了的傷口處。
氣流吹過來,落下去的時候便化為了一股清新的涼意。
聞倦:……
若是平時,聞倦恐怕早已經一巴掌把人拍開了——這明明是一個乾燥咒就能解決的事,為什麼要上嘴吹?
可偏偏謝閒嗬起吹出來的風實在是太舒服,就像春日裡最嫩最軟的草葉輕輕拂過一般,讓人舍不得離開。
聞倦在理智和享樂中掙紮了。
然而他也並沒有掙紮多久,謝閒匆匆吹了幾口氣,便自己回過神來,有點不好意思起身離開:“那藥膏太黏了,我想吹幾下可能會好一點。”
聞倦回過神來,沉默了一瞬,麵無表情地淡淡“嗯”了一聲,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謝閒見狀,又從儲物戒中取出了幾枚回元丹:“前輩要服藥麼?這謝家的回元丹,也不知道對魔修有沒有效果。”
聞倦看著一眼謝閒取出的回元丹,信手拈過,一下子全吞了。
謝閒見到聞倦這利落的動作,有點驚訝——那麼大的一顆顆黑丸子,聞倦吃下去都不用喝水麼?
聞倦吃完回元丹,回過神來卻一眼瞥見謝閒奇怪的表情,這時他意識到什麼,眉頭一挑就道:“丹藥不都是這麼吃的麼?”
謝閒怔了怔,有些赧然。
結果聞倦下一秒就淡淡道:“這藥又不苦。”
謝閒聽著聞倦這話,反應了好一會,才明白聞倦是在為自己找台階,頓時默默笑了。
他正想再輕聲問問聞倦還有哪裡不舒服,忽然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細微的低語。
“方才是什麼人在這裡進階?難道是從前被拋下來的教眾?”
“不可能吧,也許是妖獸呢?”
“哎,不管是什麼,少宗主說了那進階的劫雲出現了異象,就必須得調查清楚,我們再往前走走吧。”
聽著這兩個魔修的對話,謝閒和聞倦的臉色同時變了。
聞倦反應最快,下意識便要起身,然而他一起身,便牽動了渾身的傷口,疼痛和擋劫時被消耗殆儘的真元讓聞倦根本無力支撐住現在的身體。
他頓時腳下一軟,又跌了下去。
幸好謝閒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聞倦。
就這樣,聞倦整個人都軟軟趴在了謝閒身上,等他反應過來這個事實的時候,竟是罕見地臉上有些燒燙。
然而謝閒並沒有笑聞倦,更是一點猶豫也沒有,竟是攔腰就將聞倦抱了起來。同時沉聲對果果道:“果果快進來,我們走!”
被抱起的聞倦:???
一旁的果果見到這一幕,先是睜大了眼,接著它不由得咧嘴一笑,還沒等謝閒懷中的聞倦瞪他,便一下子化為一道光,沒入了謝閒的身體裡。
謝閒將果果收回,頓時便不再等了,這時他信手從儲物戒裡抽出一條披風,細細罩在了懷中聞倦的身上,笑著溫聲道:“事從權宜,前輩彆介意。”
說完,謝閒淡淡瞥了一眼那越來越近的兩個嗓音,便抱著聞倦一躍而起!
一條修長瀟灑的身影就這麼消失在了千雪崖,後麵追來的兩個魔修自然看到了這一幕。
不過謝閒當時懷中抱著聞倦,那影子便顯得極為龐大,看上去仿佛一個巨大的怪人一般。
於是那兩個魔修就震驚道:“完了完了,難道真的是個哪個還沒死的入魔教眾進階了!”
“不行,得趕快通知少宗主,全宗戒嚴!”
說完這話,兩個魔修立刻便也踏雪而起,離開了千雪崖。
但他們倆離開的時候卻沒有去追謝閒的身影,因為他們心知肚明——那元嬰期的雷劫聲勢那麼浩大,又是個可能失去神智的瘋子魔修,萬一真的打起來,他們可沒什麼勝算啊。
·
謝閒前腳帶著聞倦回到住處,後腳搜查的隊伍就來了。
謝閒這時剛走進前院,還沒來得及將聞倦放下,一群魔修便闖入了庭院中。
這些魔修隨身都帶著火把,瞬息之間就把整個庭院照得通明透亮。
當然也把謝閒跟他懷中的聞倦給照了個一清二楚,隻不過此時聞倦的臉被披風遮住,謝閒又背對著他們,他們都看不清是誰。
“就是你,轉過身來!”為首的魔修見到謝閒抱著一個人,頓時來了勁,怒喝道。
謝閒這時沉默了許久,沒有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