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菲菲跟隨豪車來到了市區內的一座豪宅。
雖說林菲菲見過了各式各樣的豪宅, 但這樣的還是第一次。
與慕文傑那極儘幻想的奢華不同, 與自己家實用繁華的不同, 眼前的豪宅透著股莫名的陰森感。
或許是年代久遠的緣故, 房屋的牆壁已不再光鮮亮麗, 外牆被植被覆蓋，房子整體也是暗色調，光是在外麵看著，林菲菲就不想進去。
“請。”
管家比了一個手勢，示意林菲菲前往客廳。
人都來到了這裡, 林菲菲也不想退縮，便跟隨管家進入屋中。
才進了門廊, 一股寒意就撲麵而來。
林菲菲四處打量, 雖說房子很大，但裡麵卻很冷清。
房子內的光線都十分昏暗，隻是借著一點日光才勉強看清。
裝飾性的東西很少，除了必須的生活品和一些古董外, 幾乎就沒有彆的東西了。
就連伺候在身邊的傭人都少得可憐。
這樣的房子彆說秦寂然了，林菲菲自己都不想多呆一秒。
很快，她就跟隨管家來到了客廳。而那裡，已經有人在等著他了。
“老爺，林菲菲小姐來了。”
管家恭恭敬敬的說著。
“知道了，下去吧。”
管家維持著鞠躬的姿勢迅速下去了，留下林菲菲和聲音的主人在偌大的客廳裡。
林菲菲走上前去，見到了那位秦家老爺子。
他雙手疊放在拐杖上, 雖年過古稀，但眼神卻依舊銳利，嚴肅滄桑的臉上是歲月留下的痕跡。
雪白的頭發仔細的梳到了腦後，他衣著整潔，中山裝上的紐扣一絲不苟的扣到了最後一個，一板一眼的服飾看著就讓人喘不過氣。
見了林菲菲，他不掩飾自己的打量。
像是在審視一件物品，男人的眼光露骨而冰冷。
好一會兒，他才帶了些嘲弄：“你好像很冷靜？”
林菲菲知道他是指自己和秦寂然分開的事。
“……不然呢？難道我應該哭嗎？應該鬨嗎？然後這樣你就會把他還給我了嗎？如果答案是：是，那我馬上哭，馬上鬨。”
這倒不是林菲菲想嗆他，而是真心這麼想的。
如果秦老爺需要自己演戲一樣哭喊，那她不介意那麼做。隻要能讓他放過秦寂然……
然而老人卻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般，用厚重的嗓音撕破了少女的幻想。
“你們不會再見麵了。並且我也希望，你不要再見秦寂然了。”
後麵的一段話說得林菲菲一頭霧水。
她狐疑的望著老爺子，幾度懷疑他是不是老年癡呆了？
自從秦寂然轉學後，林菲菲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現在怎麼會叫她不要再見秦寂然？
她連少年轉到了哪裡都不知道……秦家的消息封鎖的很厲害，她叫人去查都查不到……
老人打量了她一會兒，確認少女一無所知後，身體才有了些起伏。
“他在我的授意下轉學了。但他最近似乎想偷偷的聯係你，如果真是這樣，我希望你能拒絕他。”
“為什麼你會覺得我會乖乖聽話？”
他能鉗製秦寂然，不意味著能鉗製自己。
可老人卻信心十足。
“如果你希望他受苦的話。”
老者故意頓了頓，林菲菲當即變了臉色。
儘管少女一言不發，但神色卻異常嚴肅。
見她這麼明事理，老人家滿意的暗暗點頭。
“再說，你也不想影響他的前途吧？”
老者漫不經心的敲了敲拐杖，可林菲菲卻握緊了雙拳。
“我不覺得他跟我在一起會影響前途。倒不如說，我一直很好奇，跟我們家聯姻，對秦家來說有利無害吧？為什麼要阻止我們？”
老者看著擦得明亮的地麵，不經意的說道：“你不過是個私生女，連父親是誰都不知道，這種家族誰能保證？”
話音才落，少女竟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聽見了嗤笑聲，老人才緩緩抬起頭來，與少女對視：“你笑什麼？”
“我不是私生女，我是林子遙的女兒。”
林菲菲堅定的說著。
可她的話語在老人看來才是可笑。
“你為了秦寂然，當然會這麼說。”
“這就是事實。秦老爺子，既然你誠心誠意的問了，我也就告訴你。當年那個在酒店跟我媽睡了的男人，就是我爸。不然你覺得為什麼事後他會娶我母親？閒著沒事接盤玩嗎？就你是豪門？就你有頭腦？彆人都是傻子？都有病？”
想林家好歹也算是名門大戶，娶妻這麼大的事，怎麼可能隨便亂來？
加上那段時間，寧雪瑤的名聲不大好，要娶她，除非腦子抽了才給彆的男人接盤。
其實這事林菲菲早就懷疑過了，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查，她找到了林家逼著去做的親子鑒定。
而答案，就是親的。
如果不是這份親子鑒定，那些親戚怎麼可能同意？
那些八卦媒體怎麼可能不大肆宣傳？
也是確信了這一點，林菲菲才敢站在這裡說這些。
本以為能撼動老爺子的論點，然而老人卻不屑一顧的哼了一聲。
“……就算你是林子遙的親女兒，那又怎麼樣？”
知道了林菲菲身世的秦老爺子並不詫異，相反，他語調越發輕蔑了。
“你真的以為，一切都是因為你的身世嗎？林菲菲，現在告訴你也無妨，讓你看清楚更好。我這個孫子是百裡挑一的數學天才。
不僅僅是看一眼就能知道答案的程度，而是比那更加高級，更加強大的計算能力。光是一眼，他就能核對出數據對錯，工程缺陷，飛行軌道，股票漲幅，這樣的能力還可以用在其他地方……不論是科研，還是公司股票，他都能輕易預測，把握未來……這樣的能力，秦家將會比現在更強盛。我當然不會讓他浪費這個才能……而你呢？有什麼？”
老爺子的話冰冷的甩在林菲菲麵前，讓她無法反駁。
“僅憑美貌，你確實是比其他人強一些，但終歸隻是外表罷了。比你更美的名媛，要多少有多少，比你們家更有錢的家族，我想要也隻需招招手。
現在，你回答我，如果要嫁到我們秦家，你有什麼優勢？我憑什麼要把這個寶貝孫子讓給你呢？你不過是個不學無術的混混，最近才稍微有點大小姐的模樣。可終究，不過是個皮囊好看點的凡人罷了。你這樣的花瓶，怎麼配得上天才的一根手指？”
老爺子的一番話讓林菲菲無法反駁。
她其實早就有所預感，秦寂然在某些方麵頗有天賦。
如果能妥善運用，他必定前途無量！
這樣優秀的他，自己其實無法企及分毫。
見林菲菲無話可說，老爺子這才點了點頭。
“你姑且還有些自知之明。”
“那你叫我來就是想來羞辱我嗎？”
“不……就像剛才說的，秦寂然雖然按照我的心願去了理想的學校，但他卻完全無心在學習上……甚至還在想著你的事……這讓我很傷心。說到底，是因為你們斷的不乾不淨，所以才會留下這樣的後遺症。”
老人冷酷的分析著，林菲菲望著他，心底大概猜出了什麼。現在，她隻要他的一句話來確認這份猜測。
“那你是要我……？”
“我要你親口跟秦寂然分手，斷了他所有的念想，並讓他這輩子都不會和你見麵。反正最初，你也是這麼答應的吧？”
“……”
林菲菲一點也不驚訝老頭子居然會知道那麼多。
畢竟秦家辦事，乾淨利落。
不難猜到，應該是夏季當場有錄音給秦老爺子，所以他才會知道那天談話的內容。
“……為什麼你會覺得我會答應你呢？”
不分手不是對自己更有利？
“……林菲菲，你是個聰明的姑娘。所以，我希望你替秦寂然好好想想……他跟你在一起，真的會幸福嗎？是，你們可以吃喝玩樂，談天說地，可未來呢？他就這麼浪費自己的天賦，跟你一起混日子？
說到底，你們之間的感情，不過是年少時懵懂的悸動罷了。等他上了大學，去了更好的地方，見了更廣闊的世界……區區一個你，恐怕也就算不上什麼了吧？說不定在另一個地方，有一個更配得上他的人在等他……林菲菲，這不僅僅是為了你，也是為了秦寂然……畢竟，你也不想毀了他吧？”
雖然如風中殘燭，但老人身上散發的氣勢還是讓林菲菲膽寒！
他不僅是在暗示自己，還是在威脅自己！
秦寂然所有的一切都由他控製著，如果自己不顧一切的想要帶秦寂然離開，那他是不是會毀了秦寂然？
畢竟這樣一個聰明的、有殺傷性的商業武器落在彆人手上，他怎麼可能安心？稍有不慎，就會毀了自己的帝國！
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把他緊緊的攛握在手心裡，任何人都不能奪走。
如果他真的想要掙脫出去，那不如毀掉好了！他不能允許任何隱患活在這個世界上！
讀懂了這背後的意思，林菲菲額前隱隱的滲出了一絲冷汗……
對有些人來說，親情是無可取代的至寶。
而對另一些人來說，不過是可供算計，可供利用的數字。
林菲菲驚訝於他的狠心，而少女眼底一閃而過的驚詫，也讓秦老爺子非常滿意。
“就如我所說的，你是個聰明的姑娘。所以……你一定會作出更好的選擇，對吧？”
林菲菲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答的，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的。
唯有秦老爺子的話，不斷在腦海裡……
“幾天後我會安排你和秦寂然見麵的……是了，就讓他回一趟學校處理手續吧，畢竟走的匆忙，你們也沒來得及道彆。到時候……你可不要讓人失望啊……”
自離開秦家已經過去了幾天，但對林菲菲來說，一切都形同夢境，沒有實感。
有時候她走進教室，仍然會有秦寂然還會在那裡的錯誤……
仿佛他們一切如舊，沒有什麼改變。
可當老師分發試卷點名時，那個已經消失的名字，還是讓林菲菲如鯁在喉。
秦老爺子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如果自己不放手，勢必會害了秦寂然。
她連命都可以放棄，分離之苦又算得上什麼？
林菲菲的心裡已經打定了主意，可一想到要親口對秦寂然說分手，她的心就像是被刀割開一樣難受。
時間不慢不緊的流逝著，終於，林菲菲熬到了秦老爺子約定的時間。
這天她一夜無眠，到了學校也無心聽課，一雙眼睛更是焦慮的眺望窗外。
而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對林菲菲來說都是那樣煎熬……
她在腦海裡預演了一遍又一遍……
自己該怎樣開口；該說些什麼；會露出什麼表情……
儘管她在腦海裡不斷推演，可心裡卻沒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美的演出，如果有一絲的牽掛，會不會讓秦寂然多心？
如果他不肯呢？如果他還要忤逆秦老爺子，願意把命也丟掉呢？
這樣的想法讓林菲菲更加害怕……
特彆是在目睹過那個老頭子的冷酷後更是如此。
絕不能讓秦寂然做傻事！
少女搖了搖頭，想把雜念甩出腦海。
她不想去想那些，不想去猜測秦寂然的表情。
這一切除了影響自己外，並不會有其他效果。
林菲菲忍著心底的隱隱作痛，編織著不屬於自己的真心。
終於，在她心煩意亂的時候，秦寂然出現了。
“老師，我有點不舒服，想去看校醫……”
課堂上，林菲菲突然站起身來。
老師打量著少女，她的臉色確實很難看。而且最近她的狀態一直都不好，其他課的老師也有提過。
因此他沒有懷疑，允許了林菲菲的離開。
走出教室，林菲菲飛也似的跑下了樓梯，像是一秒也無法忍受。
當她氣喘籲籲的站定在秦寂然麵前時，竟覺得有些恍如隔世。
少年的身材依舊筆挺，精致剪裁的校服在他身上有一種高貴感。
卸掉了不必要的裝飾，少年看起來清爽了許多，平日的戾氣也少了些。
林菲菲一度以為自己認錯了。
直到秦寂然認出了林菲菲，不苟言笑的臉上才恢複了往日的笑容。
“跑的這麼急，就這麼想我嗎？”
他依舊是那痞痞的壞笑。
如果不是答應了秦老爺子在先，或許這一刻，她已經撲向了少年。
林菲菲克製了又克製，這才能平複呼吸，語調漠然的說道：“……你回來乾什麼？”
像是沒有察覺到林菲菲的冷漠，秦寂然雙手插兜，有些討好的笑道：“來見你啊。”
他的笑容是那樣明燦，讓林菲菲無法直視。
“……明明走的時候一句話也沒有說，還是彆人告訴我才知道你轉學了。而現在，你卻厚著臉皮說什麼來見我……！”
少女垂著頭，瀑布般的黑發掩蓋了她的麵容。
聽了這話的秦寂然沒有反駁，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苦笑了一下。
“……抱歉，這種事，確實該由我來告訴你。留下你一個人真的很抱歉……”
他還想說什麼，但林菲菲卻打斷了他。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真好啊，去了一個全新的地方，又能重新開始了。不論是學業還是感情。”
“菲菲？”
他用那熟悉的、親昵的聲音呼喊著，語調裡帶了些不可置信。
光是聽到這個聲音，林菲菲的心就投降了。
可她必須咬緊牙關，然後繼續那拙劣的演技：“難道你真的認為，我們之間還有可能嗎？你已經選擇了離開，選擇去了全新的地方，又回來找我做什麼？還是在你看來，我林菲菲是你想找就找，想不要就不要的？！”
少女拔高了音調，任何人都能聽出其中的憤怒。
秦寂然沒有接話，他就那樣站在少女麵前，像是要承受她所有的怒火般。
“菲菲，我沒有不要你……”
他放軟了語調，像是在安撫一隻受傷的貓。
聽著那輕柔的聲音，林菲菲鼻子一酸。
彆說了……
不要再對我好了。
不要再對我溫柔了。
已經足夠了，我已經很幸福了，所以你快走吧。
不然你會不幸的。
如果你失去了幸福，我要怎麼才能心安？
林菲菲顫抖著握緊了雙拳，力道之大，任由指尖刺破掌心，染紅了掌心。
“你的行為和你說的根本不一樣！夠了，你這個騙子，我不想再和你繼續下去了，我們分手吧！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反正你也去了彆的學校，會有其他更合你心意的人吧！去找你的真愛好了！”
林菲菲頂著壓力和作嘔感，說出了這些違心的話。
當最後一個字脫口，巨大的壓力像是要把她從頭到腳碾碎一樣，林菲菲虛弱的幾乎都要嘔吐起來。
可林菲菲不能表露出一絲一毫的情緒。
她隻是維持著低頭的姿勢，不敢去看秦寂然的表情。
他會傷心嗎？
會難過嗎？
如果看見他痛苦的神情，自己一定會垮掉吧？
林菲菲小心地窺視著少年的腿，她希望秦寂然拔腿就走。
這樣一切就結束了……
可林菲菲還是失望了，因為雙腿的主人並沒有離開。
相反，他大步向前，走到了林菲菲的麵前。
“我的真愛隻有一個，我的幸福也隻有一個。那就是你，林菲菲。”
少年無不深情的訴說著。
縱使林菲菲沒去看他的表情，也能猜到秦寂然是在用什麼樣的表情在說這句話。
已經不行了……
林菲菲緊握著裙擺，眼眶早已彙滿了淚水。
她再也沒有辦法承受、沒有辦法偽裝、沒有辦法再撐下去了……
這些話，這些淚，這些情感，她全都無法承受了……
她張了張口，有什麼想要說出來，可在那之前，秦寂然卻用有力的臂膀了她。
“我不在的時候很不安吧？抱歉，讓你有這樣的感覺……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不論是擅自行動，還是不告而彆，都不會再有了。所以，不要再生我的氣了，好嗎？”
當秦寂然開口的瞬間，沉重而滾燙的淚珠劃過了少女細膩的麵龐。
明明知道是不可以的，但是她沒有辦法推開秦寂然。
就像明知自己不是女主角，秦寂然還是為她作出了同樣的選擇……
“為什麼你要向你爺爺求助啊……”
終於，無法承載這些情緒的林菲菲開了口，吐露出來真心。
“為什麼要答應他的那些要求啊……為什麼你非要犧牲自己不可啊！”
如果不那樣，她和秦寂然就不會被迫分開。
知道了她哭泣的理由，秦寂然這才抬起手，撫摸她濕漉漉的麵龐，替她擦去淚痕。
“因為要把你從彆人手裡救出來，我彆無他法。”
“可我不需要你這麼做啊……”
林菲菲捂住了眼睛，滾燙的淚水順著指縫湧了出來。
她不是女主角，不需要秦寂然為自己付出到這個地步。
可秦寂然卻搖了搖頭。
“那個時候隻能那麼做……”
因為那時的他，沒有保護林菲菲的力量。
借用秦老爺子的力量是必須的。否則很難保證慕文傑會對她做什麼……
如果因為顧及自己而有所遲疑，為此害林菲菲遭遇不測，那他這輩子都會無法原諒自己……
聽著秦寂然的無奈，林菲菲隻能無力的搖頭。
她想否定，可現在一切都成了定局，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或許是哭夠了，林菲菲的情緒漸漸平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