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薩皮爾不由自主退後一步。
當他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時,不由得惱羞成怒。
“該死的!這裡可不是你們的海域!你竟然如此口出狂言!”薩皮爾朝著人魚遠遠的大喊。
餘光之中,他在努力地偷窺周圍人的神態,生怕從中看到一點輕視。
幸運的是,她的擔憂沒有實現。
不幸的是,周圍人的目光看起來像是想吃了他。
軍官還算冷靜,知道現在即使再怪罪薩皮爾也於事無補。他立即下令:“全船戒嚴!進入備戰狀態!弓箭手準備!魔法師準備!”
他緊盯著不遠處的人魚,心驚肉跳。
好在隻有一隻。而且是這隻人魚自己踐踏的契約來到人類的海域。
如果能夠不打草驚蛇地解決,他們此行就算不上那麼驚險。但如果有更多的人魚發現了他們殺了這一隻人魚,想要報複,那將會是浩劫。
為了不動搖軍心,軍官看著還算鎮定地補充道:“我們有兩千人!不用畏懼一隻人魚!我們是卡凱奇斯的勇士,不用為這點意外擔憂。”
軍令一下,唰唰幾聲,船邊突然擠滿了架著弓弩的弓箭手。
軍官的話雖然能夠安撫大部分的人心。但是一位魔法師的臨陣脫逃卻還是讓部分人的心中充滿恐懼。他們知道這一位魔法師的專長是檢測異動,而魔法神本身也並不是膽小之人。
能讓她放棄尊嚴地離去,必定是出了大問題。
軍官的雞血居然對薩皮爾的效果最好。
薩皮爾一下囂張起來,還特意衝著人魚道:“自大的畜生,我將會讓你明白畜生和人類的區彆。畜生,終究就隻是畜生——!!!”
人魚勾唇一笑,突然躍起,金發在空中一甩,迸濺出無數水珠。
而這些水珠異常地像是箭矢一樣在空中飛旋,並且正朝著薩皮爾的方向射去。
眼尖的弓箭手大叫:“趴下!那不是水!那是冰!”
但還是有人躲閃不及,被冰棱刺入了肌膚,狠狠地釘在船板上。
人魚躍入水麵消失了。
躲過冰刺的人類剛剛放鬆,下一秒,更大的變故出現了。
支撐著船隻的海麵忽然衝上天空,把所有的船隻都頂飛了起來!
無數的人飛了出去,數十艘船在高空中落下,砸回水麵上。
掀翻的、破碎的、搖晃的,船隊亂透了,狼狽極了。
小部分的人落了水,更多的人砸在甲板上,痛不欲生。
還沒等他們喘過氣來調整,海麵上憑空出現了三艘巨大的軍艦!
軍官捂著手臂站起來,正了正軍帽,眼睛卻瞄見那耀眼的金黃旗幟。
太陽一般的黃色旗幟飄揚著,中間的圖案是一隻咆哮的雄獅——那是黃金伽德曼的旗幟!
不可能!這個念頭瞬間在軍官的腦中閃過
。
但軍官通過軍銜上的魔法石立刻下達指令:“全體成員!進入轉都狀態!黃金伽德曼的艦隊正在靠近!”
話音未落,黃金伽德曼的軍艦已經異動炮門,朝著船隊的中央開炮。
轟隆一聲,黑煙四起,火光迸濺。
一艘卡凱奇斯的船被攔腰炸斷,沉入水中。
軍官一見不對,也開始指揮手下開炮。
無人問津的薩皮爾從船邊爬起來,雖然不甘心軍官完全無視了他,就在那裡很自然的發號施令,甚至沒有詢問他的意見,但一艘船可就在他的眼前炸毀。他如此近距離地接觸了死亡。求生的本能讓他隻想要躲藏。
他這時候才察覺戰爭根本不是他眼中的那樣輕易和威風。戰爭會死人的,而且可能死的會是他。
薩皮爾不承認自己怕了,他跑進船艙中躲起來,注視著外麵的情況。
論火炮的威力,卡凱奇斯國和黃金伽德曼作為臨海國,水平是相近的。
雖然卡凱奇斯國的船隊一開始被打得措手不及,但對方卻隻有三艘船。在很快地調整之下,卡凱奇斯國恢複了正常水準。
雙方勢均力敵。
薩皮爾的心慢慢穩了下來。他透過縫隙,如鷹的雙眼死死盯著黃金伽德曼的船隻。
不需要靠近,隻需要這樣遠遠一眼。
那是他被魔鬼侵吞了神誌、邪惡無比的弟弟特裡薩!
特裡薩是那樣的威風,頭戴金冠,披著猩紅的披風,氣定神閒地指揮著下手對著卡凱奇斯的船隊攻擊。
而自己卻隻能衣冠不整地躲在船的角落。
薩皮爾的眼中泛出血絲。
他恨極了自己的弟弟。
這種從過往延續到現在、越來越濃鬱的恨意居然在他的胸腔之中爆發了不可思議的勇氣。
他站了起來,挺直腰背,推開門,站在甲板上惡狠狠地直視特裡薩的船隻。
特裡薩也注意到了他。
他從一開始就一直在搜尋自己哥哥的蹤影。
“你這個和人魚為伍的不恥者、令人唾棄的奪位者、竊取我命運的邪惡小偷!!!”薩皮爾不顧軍官的阻攔,衝到船邊朝著特裡薩大喊,“我今天就要拿會那些本來屬於我的東西!”
“我要你葬身魚腹!!!”
薩皮爾在狂笑。
因為真的如他所言,因為數量上的劣勢,特裡薩的優勢正在漸漸消失。
特裡薩看著瘋子一般的薩皮爾,都不屑和他多說一句話。
他轉頭問副手:“剩下的船隊什麼時候到?”
副手:“快了,他們應該已經接受到了信息,全速趕來。”
“很好。要留薩皮爾一口氣,我要在馬琳達麵前砍下他的頭。”特裡薩回頭,看見身後的人,露出微笑道,“你也應該出手了吧,我相信你也和沒興趣拖延時間。讓戰爭早點結束也是減少對你領土的叨擾。”
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在那裡的裴斯懶洋
洋地嗮著太陽。
“可以。”
她一揮手,海麵開始顫抖。
陰雲在她的上方聚積,並且越來越大,風雲卷動之下,天色都變得昏暗起來。
雙方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卡凱奇斯的軍官瞳孔緊縮,嘴裡喃喃道:“陛下的擔憂是對的,他們竟然真的能聯合人魚一族……”
無論是什麼立場,都被裴斯隨手震動海麵的能力震驚了。
這就是人魚的力量嗎?
太可怕了。
裴斯:“借你的戰爭訓練一下我的子民,請不要介意。他們還沒有什麼經驗。”
說完,天地之間忽然發出了一聲巨響,那聲音憑空炸響在他們之間,海麵驟起波瀾!
軍官麵目猙獰:“魔法師提高船隻的防禦級彆!”
“遠攻魔法師!不論如何!殺死,不,隻要能阻撓那隻人魚就好!”
不管人類怎麼想,收到信號在海底下潛藏的王民們像計劃中的一樣,訓練有素地開始了行動。
卡凱奇斯的船隻忽然開始劇烈搖晃。
是人魚!
每一艘船的周圍出現了數量可怕的人魚!
他們□□無縫地配合,動用自己的能力在襲擊船隻!
“長官,這些人魚知道哪裡是船的擊潰點!”顫抖的士兵看著右邊一艘船的淪陷絕望道,“他們是有備而來……我們怎麼能打得過人魚……”
軍官拔出□□,直接給士兵送去了一發子彈:“卡凱奇斯永不言敗!卡凱奇斯也不需要懦夫!”
周圍的士兵沉默了。
軍官大吼:“□□隊!拿著你們的□□,殺死人魚!後備役,派發所有的子彈!”
□□隊本來是為了在陸地上在所準備的,但現在顧不得那麼多了。
吃著黃油小餅乾的裴斯有些不滿意,轉頭對特裡薩道:“□□?你可沒說過他們有這種東西。”
特裡薩:“□□是好玩意,數量稀少,我沒想到卡凱奇斯的那個老頭肯給薩皮爾。但你放心,總數肯定不多,每艘船上最多隻有五支。”
他想了想:“你擔心你的子民?”
裴斯笑:“不,就算□□是未知,一樣傷害不到他們。”她專門訓練過他們如何進行群體防禦,每一隻小隊都有自己的防禦方式。就算□□會帶來損傷,基數也會極其微小。
人魚不可能一個都不死。
當然,裴斯完全可以不讓人魚們經曆這場戰爭。在梅告知了身世之後,她仿佛打開了記憶對她的禁錮。她對能力的掌控愈發精進,並且萌發出新的能力。她在接受封禮之後就鎖有預感自己將被賦予更多的能力,直到梅得到來。
她越來越靠近神靈。
她也和神靈的分歧越來越大。
她變得更不像它了。
裴斯肆意鮮活、會哭會笑、有喜好有厭惡。她變成了人性和神格的結合體。
她擁有人的情感,卻帶著神
的能力。
這一場戰爭靠她一人足矣。
可她明白這是不行的,人魚的未來擁有太多的未知。她毫不忌諱,她就是人魚一族的皮格馬利翁,她不能允許自己的掌中愛物有破碎的風險。很明顯,她是一個偏心的半神。
而能否活著歸來連她也不知道。
護著人魚一族慢慢前進已經成了奢望。她隻能靠著粗暴的手段儘快把他們打磨,最少,給他們能夠處理事務的經驗。
該教的必須全部給他們灌進去。
裴斯的眼眸變得很深很深,似乎誰也不能窺探其中的想法。
……
王民們做得很好。
他們在現實和心理兩個層麵都予以了卡凱奇斯一方沉重的打擊。
薩皮爾又躲了起來。
他的腦袋裡全是人魚猙獰的麵目和可怕的利齒。他捂著手上流血的小腿,那正是人魚給他留下的痛苦印記。
要不是他拉過旁邊的士兵來抵擋,他已經命喪在人魚的口中了。
薩皮爾渾身僵硬地由護士上藥,目光卻緊緊盯著半掩的窗口。
難道他真的要死在這裡嗎?
死?
他不想死啊!
逃……
薩皮爾現在才不管什麼尊嚴,他隻想活著。可是又能逃去哪裡呢?這裡是寬廣的大海,是人魚的地盤,下海就是一個死字。在船上也隻能祈禱他們能夠戰勝人魚。
一個個黑點倒映在薩皮爾的眼中。
那些黑點越來越大。
最後變成了清晰的船隻模樣。
那成群的船隻猶如催命的利劍,把薩皮爾本來就脆弱的心臟切割成一塊又一塊。
船隻上飄揚的黃金旗幟啊……
薩皮爾的嘴巴動了動,眼角滑落出一顆淚珠。
兩顆、三顆、最後連成一條。薩皮爾先是忍著,可淚水依舊如決堤一半衝了出來。
薩皮爾嚎啕大哭,就像一個心碎無助的孩子。
黃金旗啊,你曾是我最熱愛的一切,是我的所有期望,是我從小就許下的熊誌。
為什麼,為什麼你會變成現在我最恐懼的模樣?
為什麼,我又會變成了現在這般模樣?
護士看傻了。
她叫著:“薩皮爾閣下、薩皮爾閣下!”
薩皮爾始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醒不過來。
他又瘋又殿,居然雙手捂著從懷裡拿出來的一片布塊,唱著歌。
護士越看越覺得詭異,她的背後發毛,這讓她忍不住跑了出去。
房間裡就隻剩了薩皮爾一個人,他似哭似笑地輕輕摸著掌中的布塊,嘴裡唱著黃金伽德曼的國歌。
那金黃的布塊,曾是飄揚在皇宮上空萬人瞻仰的旗幟的一角。
就算他在逃往,還是冒著巨大的風險帶走了它的一角。帶著它,似乎他就還能是那個意氣風發的王儲。
但現在全沒了。
一切都是假的。
他的國家背叛了他,他的夢想背叛了他。
那麼多人魚,隻要出去就可被殺死吧。薩皮爾這樣想,拖著步子向外走去。
……
黃金伽德曼有了大批船隻的加入,裴斯就令王民退下,貴族們訓練換了附庸和平民上場。
附庸們一開始是不服氣地,但是在看到王民的戰國之後不得不服。
所以終於輪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抓緊機會,學著王民們的方法開始了實踐。
效果很喜人。
人魚和黃金伽德曼主力共同伏擊,卡凱奇斯國的船隊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這場戰爭很快就消弭在勝利者的歡聲笑語之中。
薩皮爾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被特裡薩的下仆從船艙裡毫無尊嚴地拖出來的。
他還是舍不得死,哪怕有一絲機會他都想活。
就算要受屈辱。
特裡薩輕蔑的笑著,看著前不久還在耀武揚威的哥哥。
“薩皮爾,好久不見,看來卡凱奇斯國對你不錯。”他似乎在感謝卡凱奇斯國的國王。
薩皮爾的臉上都是淚痕和鼻涕,難看極了。他沉默著不說話,低著頭。
特裡薩從來不管男人就應該紳士的那一套理論,他開始儘情地羞辱自己的哥哥:“你不該回來的,我的哥哥。你看看,你的膽子多小啊,不過是一場不大不小的戰爭,就把你嚇成這樣。嘖嘖,哭了很久吧?這是我的錯。我不應該欺淩弱小的,這與紳士道義有違。”
薩皮爾還是不說話。
他動了動手掌,抬頭看了特裡薩一眼。手指一動,把黃金的小布塊塞進了嘴裡,硬是吞了下去。
“你吃了什麼?毒藥嗎?哈哈,沒想到連你也會犯下自殺的惡行。那你就隻能在地獄裡繼續剩下的日子了。天父和地母都不會寬恕你的靈魂。”特裡薩一點也不心急。他了解薩皮爾,他怕死,不會輕生的。
果然,薩皮爾終於說話了:“不是毒藥,我也不會死。”
特裡薩的臉上浮出惡毒的微笑,似乎想到了什麼好點子:“是的,你今天不會死。所以你可以歡呼片刻。我還是具有君王的仁慈,不會如此殘忍地判處死在海上。”
薩皮爾盯著他:“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君無戲言。”特裡薩居高臨下道,心情好到飛起。
薩皮爾正慶幸逃過一劫,特裡薩又開口了。
“但你三天後就會死。”
“死在聖光廣場上,由我來當這個大義滅親的劊子手。誰讓哥哥犯下了叛國罪呢?”
薩皮爾突然站了起來:“我沒有!”
就連大力的侍從都沒辦法把他壓下去。
特裡薩:“打碎他的膝蓋。”
砰砰兩下之後,薩皮爾麵無血色的跪下了。
薩皮爾:“我沒有。”
特裡薩笑:“我說你有你就有。”
薩皮爾:
“我就應該在你還小的時候殺了你。”
特裡薩:“敗者之言,我不和你計較。你知道你會怎麼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