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中, 曼陀羅花隨風搖晃。
空氣中到處彌漫著甜蜜的氣息,那是死亡的氣息。
換了個住處, 無花不敢睡得太死。
在這樣危險的地方,睡得太死, 或許會永遠睜不開眼睛。
既然睡不著,他便思考石觀音腦袋上那行字的意思。
自戀症晚期, 從字麵上理解,似乎是自戀很嚴重的意思。
無花覺得自戀不算什麼大問題,這個毛病他也有一點。
隻愛自己, 石觀音本就是個自私之人, 她最愛的便是她自己,也沒毛病。
畢竟將心比心,無花最愛的人也是他自己。
骨子裡自戀又自私的無花,壓根沒能意識到這兩點就是石觀音最大的弱點。
大沙漠的夜晚冷如寒冬。
星光黯然,冷月如勾, 萬籟俱寂。
所有的人都已睡下, 除了思念遠方親朋的男人翻來覆去, 難以入眠。
楚留香動靜很小, 然而再小,也驚動了身旁的友人。
胡鐵花低聲道:“老臭蟲,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楚留香歎道:“一想到蓉蓉她們,還有無花,我怎麼睡得著。”
胡鐵花納悶道:“你擔心蓉蓉她們, 我能理解,畢竟她們是女孩子,還長得那麼美,黑珍珠那小子很容易打壞主意。但是無花一個大男人,哪裡用得著你來操心?”
楚留香又歎道:“你不懂。”
胡鐵花道:“我是不懂,你為什麼那麼擔心他。”
楚留香道:“我擔心他自然有我的原因,那個原因事關重大,不經無花同意,我不能告訴任何人。”
胡鐵花最喜歡聽秘密了,聽楚留香一說,心裡發癢,道:“我們關係這般好,你連我都不能告訴?”
楚留香道:“不能。”
胡鐵花深感掃興,故意冷哼一聲,道:“原來在你心裡,無花比我還重要!”
楚留香:“……你彆說這種讓人誤會的話。”
鋼鐵直男胡大俠道:“什麼誤會?”
楚留香道:“我對無花比對你有意思。”
胡鐵花虎軀一震,瞪大眼睛驚恐地看著認識多年的好兄弟,道:“你真是楚留香,不是冒名頂替的?”
楚留香道:“貨真價實。”
胡鐵花不敢置信,道:“那你怎麼能說出那種惡心的,讓人連隔夜飯都要吐出來的話?”
楚留香思忖了下,道:“大概和無花呆久了,想象力免不了豐富些。”
胡鐵花:“…………”
胡鐵花不信,無花是什麼人啊?
和尚。
出家人最講究四大皆空,六根清淨,能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
再者,無花高雅出塵,談吐不凡,天生具有慧根,早晚能成為一代得道高僧。
楚留香甩鍋給對方,心裡麵就不沒一點不踏實嗎?良心不痛嗎?
胡鐵花劈頭蓋臉說了楚留香一頓,無花可是你知己好友啊,你背後說人家壞話,有你這樣當知己好友的?
楚留香:“…………”
甩鍋這件事,隻有無花甩給彆人的份兒,彆人休想甩給他。
即便無花真的做了壞事,在證據確鑿之前,受到懷疑的人永遠不會是他。
這就是長得好,氣質佳的好處。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回了一嘴,道:“你忘記無花能看見旁人頭上的綠帽了?”
胡鐵花條件反射往腦袋上摸了摸。
楚留香:“……”
胡鐵花:“……”
胡鐵花麵紅耳赤,瞪他道:“你盯著我看什麼?我頭皮癢,撓一撓不行啊?”
楚留香能說什麼?
他是胡鐵花好兄弟,在這種尷尬的時刻,總不能戳穿好兄弟,說他摸的是頭頂上看不見的綠帽吧。
外麵狂風呼嘯。
帳篷中,鼾聲如雷,小潘和石駝早已進入夢鄉。
聽著胡鐵花和楚留香壓低聲音說話,一直靜默不語好似熟睡的姬冰雁突然出聲道:“楚留香,無花和蘇姑娘她們,你更擔心誰?”
楚留香被姬冰雁問懵了,無花是他的藍顏知己,蘇蓉蓉她們三個是他視若親人的妹子,現如今四個人都有危難,哪有更擔心誰的說法。
胡鐵花也這麼覺得,“鐵公雞,你這是什麼刁鑽古怪的問題?”
姬冰雁道:“沒什麼,隻是好奇而已。”
楚留香覺得姬冰雁的好奇心用錯了地方,哪有拿親人和知己好友比誰更重要的。不過,好兄弟的麵子楚留香還是要給的,於是便滿足對方的好奇心,道:“當然是一樣了。”
“哦。”姬冰雁麵色淡淡,心裡不以為然。
他覺得楚留香對無花的關心過界了。
主要表現在,管得太寬。
那個妙僧無花早就告訴楚留香,自己可以解決那樁麻煩事。
對方不讓楚留香幫忙,肯定有自己的考量。
可楚留香不放心,偏要插一腳,這個行事風格可是一點都不楚留香。換做他和胡鐵花,楚留香肯定尊重他們的選擇,而不是一意孤行地追到大沙漠上,強硬地替他們解憂。
通過幾日觀察,姬冰雁發現自己的好兄弟楚留香對那個妙僧無花的態度實在不大對勁。
太親密了,親密的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