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噩夢(1 / 2)

雲祭火做了個夢。

本不該這樣的, 他是皇子, 出生尊貴, 雖說不受生父寵愛, 但畢竟是皇子。

皇威赫赫,他不需要討好任何一個人,隻要他想,就有無數年輕貌美的姑娘被送入他帳中。

張霧斂不過是一個再平庸不過的, 俗氣,聒噪的女人。

打從一見麵起就不知廉恥地大聲喊著,要和他上床。

當時, 他忍不住想,這世上怎麼會有她這麼不知廉恥, 腦子不好的女人。她愛哭,愛拍馬屁, 又嬌又嗲, 但卻真誠活潑,有點兒像他曾經在宮苑裡見到的小鹿。

年少的小皇子雲祭火, 穿著青黑二色的常服, 經常坐在廊下看著宮苑裡的小鹿撅起蹄子跑來跑去。

她身上有著彆人身上少見的的真誠,而且似乎不以為恥,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就大聲說出來。

每次撞見她那真誠的笑臉, 他心裡好像被什麼撓了一下,又酥又癢,令他不耐煩又茫然不安, 不自覺地移開眼,不願多看,隻能攥緊手指,故作冷若冰霜地轉身就走,腳步快得像是落荒而逃。

而當她奄奄一息,渾身是血躺在他懷裡時,他心裡好像被什麼東西狠狠刻下了一刀,從那之後,他夜夜夢到她。

幾回魂夢與君同。

到底是什麼樣的環境能教養出張霧斂這樣的女兒?他常常想。

而在那個夢裡。

他站在渡霄宗的大門前,門內那些來來往往的渡霄宗弟子,個個麵帶喜色,步履生風。

薄梵好迎了上來。

笑容滿麵地說,“你來了?”

雲祭火看到,那個鵝黃色圓領袍的少年微微頜首,態度還算恭敬有禮。

“她在哪兒?”他問。

薄梵好笑道:“在陶長老那兒。”

他跟著薄梵好一路往前,一進門,就撞見了張霧斂,她原本正與酹月坐在一起說話。

張霧斂臉很紅,像是塗了層薄薄的胭脂,烏發墨鬢,眼神明亮,一身繁複的紅色嫁衣,像是鋪展開的牡丹花,裙擺中露出兩個尖尖翹翹的雲履。

她提著裙擺,開心地跨過門檻,看到他,眼神驀地一亮。

嫁衣?

雲祭火微微一怔。

“張霧斂?”

一個大膽的想法猝不及防地湧入了腦海,他哆嗦了一下,一瞬間有些不可置信,有些木楞,有些驚訝,有些……隱秘的歡喜。

真正地如同十六歲冒失的少年一樣,紅了臉,彆扭地抿緊了唇,不肯透露自己真實的歡喜的情緒,通紅的耳根卻出賣了他的局促和不安。

然而,她的目光卻沒落在他身上,而是落在了他身後。

她開心地揚起眉眼,扶著搭在鬢發間的紅蓋頭,招招手,“木木!!你來啦!!”鬢角的流蘇珠飾一跳一跳。鬢發間的金鳳銜著紅豔欲滴的寶石,光滑流轉,映照著她紅潤光澤的臉頰。

而在他身後,季青林也穿著身滑稽的紅嫁衣,麵色陰鬱,一臉不耐煩,但唇角卻忍不住微微揚起。

雲祭火身形驀然僵住了,少年僵硬在原地,怔怔地看向麵前這一切,那些不可置信,木楞,驚訝,和隱秘的歡喜,“刷”地一下迅速褪去,他臉色蒼白。

她這才好像終於留意到了,他還站在這兒,開心地笑道:“雲道友!!”

笑起來一如既往的真誠,但卻少了些他熟悉的嬌氣嗲氣。

最終那些他熟悉的嬌氣嗲氣,在季青林身上找到了。

她看著季青林的目光害羞又甜蜜,季青林不耐煩地幫她整理了嫁衣,扯著她往外走。

她慌忙回頭,在看向他時,那麵對季青林時的甜蜜與羞澀儘數褪去,眼神清澈明亮,看她的眼神,和看向薄梵好,蘇浩青他們沒什麼兩樣,那是看一個關係很好的朋友的目光。

“雲道友!!待會兒記得來吃喜酒啊!!”

季青林的耐心終於耗儘,攥緊了她的手腳步如風地往前走。

她踉踉蹌蹌跟上,不滿地嘟囔了句什麼。

季青林停下腳步。

她踮起腳,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又笑開了。

而他,就站在原地,黑色長靴動了動,如同一個不該出現在這兒,卻又不知道該往哪兒去的局外人。

頎長挺拔的少年,站在原地,僵硬得像一棵青鬆,眼裡流露出茫然。

就在這時,無數回憶如同潮水般紛紛湧上腦海。

他終於記起來這是怎麼回事了。

他和張霧斂在樹下分彆,他麵無表情地越過張霧斂的肩側,提步就走,神情猶如在看一個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