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字一頓地，在心裡，緩緩地想。
從張霧斂那兒隻能看到，少年身形頓了頓，揭開了桂花糕的紙包之後，又沉默地看了半晌，之後連帶桂花糕，發簪什麼的，統統又塞回了桌洞裡。
等到下課後，與月師姐，陸三娘，謝維一起走在書院裡時，張霧斂突然被雲祭火給攔住了。
少年一步跨出，攔在了她麵前，抬眼看著她，烏黑的貓眼一眨不眨的。
“張霧斂，那些東西你為什麼不收？”
他本來以為自己不在乎，自己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繼續去做他該做的事情。
討好她，像隻討人厭的狗。
但他做不到，看著桌洞裡的東西，雲祭火他心氣不平，無法裝作沒看到，他一定要攔住她問個清楚。
“祭火？”月師姐驚訝地問。
他們這兒的動靜已經吸引了不少同學的駐足了。
張霧斂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少年烏黑的瞳仁看得她心裡發怵。
一直以來習慣了跟在彆人追逐討好彆人，這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緊追不舍地逼迫，在這場拉鋸之中，他每前進一寸，她就忍不住膽怯地往後退一寸。
這一退，張霧斂正好踩到了一位書院師兄的腳上。
“啊對不起。”
那位師兄忙紅了臉朝她擺擺手，“沒……沒關係……”
回眸一看，張霧斂心裡咯噔了一聲。
怎麼……怎麼又聚集了這麼多人呢。
那正好，就在這個時候說清楚，徹底斷了這個臭弟弟的念想吧。
鼓起勇氣，抬起眼看向他。
“因為……因為，我不喜歡你了啊。”
說出來了。
當著師姐，陸三娘，謝維，當著全書院的麵，說出來了。
一瞬間，這一幕，好像與在恭華宗的那一幕，重合了。
少女被眾人包圍嘲笑，眼淚洶湧，慌亂地向他投去求救的一瞥，慌亂地拽緊了他袖擺，向他道歉。
“雲道友，對不起……如果我做錯了，我會改的！！”
她通紅著臉，眼淚啪嗒嗒直掉的那一幕好像還曆曆在目。
“因為……“麵前的少女抬起眼看向他，“因為，我不喜歡你了啊。”
說出來了。張霧斂心道，說出來，反倒輕鬆了。
張霧斂咬了咬牙，鼓足勇氣繼續說，“總是追著你們跑，我……我也很累的，再說，你年紀太小了……”
“我們不合適的。”
少年好像依然不肯放棄，瞳仁近乎都縮成了一線，貓眼死死地盯緊了她。
“那之前算什麼？”
之前那些癡纏算什麼？
“之前……之前就算我豬油蒙了心，如果我知道你才16，我寧願招惹季青林，也不會招惹你啊。”
季青林三個字，不說倒好，一說，那天的噩夢又如潮水般迅速湧上了腦海，刺痛了他的眼。
張霧斂渾然未覺，繼續道：“你是皇子嘛，不缺姑娘的，找一個和你年紀差不多的，我……我也會找一個合適的男孩子，和他結婚成親。我們就把之前的事當成一段青澀美好的回憶好了，就是那種想起來，還能笑著和自己妻子丈夫談起來的美好的回憶啊。“
眼前幾乎又浮現出少女臉色紅潤，穿著嫁衣，眉眼彎彎的模樣。
“不許。”雲祭火驀然開口。
“我不許。”少年僵硬著身子，固執地看著她，自顧自地說。
他不喜歡，厭惡，甚至畏懼被彆人的視線包圍，那讓他忍不住想到那些如附骨之疽一般擺脫不了的視線。
——“賤種就是賤種，生下來的兒子也是蠢的。”
——“爛泥扶不上牆的東西。”
頂著眾人異樣的眼神，耳畔傳來竊竊私語，努力忽視這些令人難堪的視線，雲祭火麵色泛白，攥緊了手，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鄭重地說，“張霧斂，我喜歡你。”
“你等我，等我到18歲，我娶你。”
石破天驚的一句，驚得人群中一片嘩然。
謝維怔了怔，“張前……同學？”
這樣下去，張霧斂也有些慌亂了。
“總之，你不要再纏著我了，我說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你。”
拽著月師姐，陸三娘與謝維轉身就走。
“我已經不喜歡你了，對你沒感情了！就算你纏著我，我也不會再喜歡上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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