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清徵找到山穀的時候,蘇明書已經控製不住自己的魔念了。
雖然說知曉會發生何事,可走到了這片地方仍舊是花費了不少的時間。
鮮血滴落在累累屍骨上,澆灌著山穀中搖曳的花,將它們籠上了一層妖冶的豔紅色。
寧纓的修為本來就在蘇明書之下,再加上她的心思多放在煉丹上,麵對著蘇明書的追殺隻能夠狼狽逃竄,得虧她身上攜帶著不少奇奇怪怪的大藥,這才勉強撐住。
人與魔之間的區彆肉眼可見。蘇明書的雙眸變成了一片血腥的紅色,一道魔紋自她的頸項生出,漸漸地覆蓋了半張臉,她的力量是靈力與魔氣夾雜著,顯得□□而又無章法。此刻的她極為痛苦,隻有不停地發泄著自身的力量才能緩解。
看到這副場景,寧纓也明白過來了。如果隻是入魔她或許還能用丹藥喚醒,可是蘇明書這狀態說明她本身就是一個魔!寧纓已經無暇管顧蘇明書了,此刻她自己都自身難保。
這場景與原身遇到的差不多,原身也能夠發現蘇明書的秘密,隻是他選擇的是殺人滅口,隻要寧纓死了,就沒人知道!可師清徵不能夠這麼做,眼見著蘇明書的劍逼到了寧纓的跟前,他神情驟然一變,身形一動,下一瞬間便到了蘇明書的跟前,手中折扇點在了她的靈劍上。因為魔氣的侵蝕,蘇明書的劍意殘缺,手中的靈劍承載不了靈、魔二氣,劍身已經有了一道道裂紋。在被師清徵這麼一點後,隻聽得一道微弱的細響,那柄蘇明書蘊養的靈劍寸寸碎裂。
這柄劍跟蘇明書息息相關,此刻被毀壞,她的身體一僵,猛地吐出一口鮮血來。師清徵也趁著這個時候,在她的眉心一點,將她短暫地定住之後,找出了天漿,彈了一滴到她的口中。見蘇明書麵上的魔紋緩慢地退去,他才一鬆手,任由蘇明書的身體委倒在地上。
師清徵轉向了一側驚魂未定的寧纓。
寧纓見師清徵身上的道袍與蘇明書相似,猜測他也是重天宗的人。重天宗來此處的十名弟子中,隻有師清徵、秦照臨以及蘇明書是金丹。秦照臨為人冷峻,不苟言笑,而那名聲極壞的師清徵端是翩翩佳公子,如珠玉映人。寧纓思緒一轉,就猜出了麵前這位是誰。她扯出了一抹勉強的笑容,說了一聲“多謝”,後又不動聲色往後退了一步,緊張而警惕地望著師清徵。
她知道這麼一個大秘密,很可能被這位重天宗的少宗主殺人滅口。
師清徵看出了寧纓的心思,他掃視著山穀,問道:“這花本來就是這樣的?”
“不是。”寧纓搖了搖頭,她的麵色蒼白,驚魂未定。“來時白的、粉的,各種色澤,就是不像現在一片血紅。”頓了頓,她望了眼腳下的白骨,強忍著作嘔的惡心之感,又道:“這白骨——”
“這兒是曾經的伏魔之地。”師清徵平靜道。重天秘境中的魔氣就是自這個山穀開始滋生,蘇明書身上的魔胎正好被此處潛動的魔氣激發,而沈槐庭麼,也很快就要在這個秘境中找到屬於他自己的“機緣”。
寧纓眼皮子一顫,她強壓下了心中的恐慌,視線落向了緩緩蘇醒的蘇明書,想要問一個究竟,可話到了唇邊又被她咽了下去。這是人家重天宗的機密,哪會與旁人道?這是重天宗的道君和掌教都是知情人?還是說他們也被緊緊瞞住?
師清徵沒有再開口,他轉身打量著蘇明書,這次受傷不輕,天漿也隻是壓製她體內的魔氣,讓她恢複修道士的模樣。一聲嚶嚀聲傳出,蘇明書緩緩地睜開了眼。在看到師清徵的時候,她的麵色驟然一白,片刻後又緩過神來,露出一抹蒼白而又無辜、茫然的神情道:“大師兄,這、這是發生何事了?”
蘇明書並沒有失去記憶,她的變化自己心中一清二楚,雙拳緊握著,指甲掐入了掌中。在慌張的同時她還有一絲慶幸。幸好來得是大師兄,如果是秦照臨——那結果就不一樣了。
師清徵盯著蘇明書,望著她麵上的神情變化,他平靜道:“師妹,你不是人,你是魔。”頓了頓,又補充道,“妙覺山的師妹也瞧見了。”
蘇明書:“……”她麵露駭然,像是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唇角又有一絲鮮血溢出。“師兄,你胡說什麼?!你騙我的對不對?”她的語氣很急,強撐著身子就要抓住師清徵的袖袍,她的眼角盈起了珠淚,掛在眼睫上瞧著楚楚可憐。
師清徵遺憾地望著她,歎氣道:“這事情我也不想的,可誰能料到呢?”他沉思了片刻,視線轉到了一直僵立在一邊的寧纓身上,片刻後,才轉回對上了蘇明書含淚的眼。“師妹,怎麼辦?”
這事情不能讓人知道!蘇明書心中掠過了這個念頭,望向寧纓的視線泛過了一絲殺機。她是道君的徒弟,她不能是魔!可那種失控的感覺在經曆過一次後,便如附骨之疽,難以從腦海中拔除。在冷靜下來之後,她仍舊能夠聽到一道不知從何而來的聲音,在蠱惑著她回歸自己。“師兄。”蘇明書望著師清徵,眼中泛過了一絲哀愁。她壓低了聲音道,“這事情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這個“其他人”指的自然就是寧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