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雎鳩聞言麵上有些羞慚,不管是師清徵還是蘇平淮,都是她拍馬不及的存在,這讓她又氣又恨。她斜了天衡子一眼,佯怒道:“師尊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天衡子笑了笑,沒有應聲。他收關雎鳩為徒那是因為她被天道眷顧,可看來還有氣運在她之上的人?思忖了片刻,他才慢條斯理道:“不久後便是儒門天下首次麵向各境修士的大比,雎鳩,為師讓你來主持考核的大陣,你可彆讓為師丟臉啊。”
關雎鳩聞言滿是驚喜,她一抬眸,忙不迭謝道:“多謝師尊!”她在儒門天下也是聽到不少閒言碎語的,她一介孤女如何成為大宗師的親傳?旁人對此議論紛紛。這回如果做得好,可在新入門的弟子中樹立威信,日後有替自己說話的人,在宗中便也容易點。過去都是玄師又如何?現在天變了,他們這些人才是儒門天下的根基,他們遲早會成為玄師。
等到關雎鳩離去後,天衡子才收斂了笑意,他邁入了法殿中,對著丹成子的玉像大笑。他的一道化身進入了那道莫名的界域,看著垂老的丹成子,他道:“師兄啊師兄,連老天爺都在助我,我一出來便找到了氣運之子,由她來替我承載那些‘孽’,我就可以走得更遠了。
“這條路是對是錯,等我見到祖師後,會向他請教的。”
丹成子望著天衡子的化身,氣得不輕,大怒道:“你這個欺師滅祖的狂徒!”
天衡子雙目猩紅,他倏地轉身,冷冷地望著丹成子,漠然道:“我們一輩子都在逆天而行,這樣有錯麼?什麼是正道?唯有勝者才是正道!”
儒門天下的入門考核是“登天梯”,唯有勝者才能夠成為宗中弟子。
灰色的石階布滿了潮濕的青苔和枯葉,一層層階梯向上延伸,一直到徹底地沒入了山頭彌布的氤氳雲霧中。
在真正踏上石階的時候,看不出這座“仙山”與“凡山”的區彆。
師清徵站在了山腳下,他一身白色的流雲紋道袍,淡紫色如同蓮花版的道冠束住了他漆黑的頭發,他站在人群中抬眸往“仙山”看去,恍惚中回到了他十七八歲尋仙門的時刻,可這到底不是過去。前方也不是眾人要尋找的仙門,而是一條死路。
來到儒門天下的人很多,年輕的、年老的,富貴的、貧窮的……他們在這一刻為了同一個目的聚集在此處。立在師清徵身側的是一個麵相憨厚的中年人,他穿著短衫,背上背著一柄豁了口的斧頭。
“我本來是一個樵夫——”他朝著師清徵咧嘴一笑,咽了口唾沫,又繼續道,“學宮、學院都不收我這種人,但是儒門天下願意,這裡真的可以尋仙啊。”
“你得踏過這一條長長的山路。”師清徵眸中流露出幾分悲憫。
“不就是走路嗎?我這些年踏過了無數座山!”樵夫嘿然一笑,說著也不管師清徵,昂首挺胸往前方走過。
師清徵沒有勸他,走到這裡的人根本勸不回去。
師清徵一蕩袖,邁步走向了石階。山上的景物大變,這所謂的登天梯是一個龐大的重疊的境,進入了境中的人根本沒有回頭路。
前方石階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望不見儘頭的大河,河邊泊著一葉僅容一人的孤舟。船篙插在了水中,竿上懸掛著的鈴鐺在風中作響,宛如惡鬼索魂。在他之前進入境中的修士已經先一步為了那一葉小舟廝殺了起來,他們可能以為是登山的考驗,也可能是知道了這是一個境,總之唯一的生路便在那一葉小舟上。
所謂的勝者,都是刀光劍影裡廝殺出來的。
血腥氣隨風湧動,浪潮迭起,仿佛要將天都卷入其中,隻有那一葉小舟穩穩地懸停在浪中。
師清徵望著前方歎了一口氣,他尚未往前走,後麵的人便已經持著劍朝著他捅來,儘管素昧平生,儘管沒有深仇大恨,但是此刻,所有人將眼前可能奪舟之人都當作了大敵。師清徵輕而易舉地便避過了那一招,他不緊不慢地往前走動,看似尋常的步伐卻避開了一道又一道攻擊,最後竟然站在了離那小舟最近的地方,隻要一伸手就能夠解開纜繩。
無數雙眼睛凝視著自己,血腥而又深藏惡意,師清徵漠然地望著這群求勝心切的人,並未下殺手。一道雪亮的劍光受他心意牽引,驟然劃破了長空,如流星颯遝,懸停在他的身側。在浪潮再拍掀天而來的時候,這道劍光朝著那唯一的渡河之舟斬了下去!
所有的爭執因小舟的摧毀而停止,眼睛赤紅的修道士此刻一致將矛頭指向了師清徵。
“日午潮回擢東指,順流一葦如輕鷗。”師清徵看都不看他們,直接朗笑一聲,轉身踏上了那連天的大浪。這登天梯是境,那他就在這境中再造出自己的境便可。身後那群修士的廝殺他阻了十個,還會有百個,隻要有貪婪、求勝等心思在,他們免不了成為境中的祭品,唯一的出路便是他早日找到以重重疊疊的境構造的陣心。
那兒大概鎮著一把刀,以及一個人。
白玉台,黑金色的刀遍布一條條紅色的紋路,宛如脈絡。
關雎鳩坐在了一側,她伸手抓著自己的臉龐,直到滿手鮮血才停了下來。刺痛讓她渾渾噩噩的思緒有一瞬間的清醒,她茫然地朝著某個方向喊了一聲:“師尊,我、我的臉——”自己此刻的模樣讓她想起了蘇平淮的慘狀,她忍不住渾身顫抖起來。
天衡子溫文爾雅地笑著,他的化身出現在此處,朝著關雎鳩身上打了數道法訣,短暫地將咒術帶來的傷害鎮壓下去,應道:“你看,這不是如以前那般眉眼如畫了麼?不用擔心,有為師在。”
生機如同一道涓涓細流,通過大陣淌入了他的脈絡,讓他找到了久違的生命力,那是一種與丹藥帶來的截然不同的體驗。隻是這速度太慢了,天衡子眸中醞釀著風暴,他心中的瘋狂毫不衰減,以星文刀為中心,八條黑紅色的線朝著八個方向鑽去。
黃金、美人、寶座……在一個個境中,隻有一個勝出者,那餘下的人呢?就與死亡作伴吧!
師清徵在一連越過數重境中,察覺到殺機陡然大盛起來。他皺了皺眉頭,看著周圍的景物重新開始變幻。
刀劍塵封的戰場,到處是一片肅殺的氣息,隻有一麵紅色的旗幟插在那一片無垠的焦土上隨風飄揚。戰車、火焰、烽煙,在眼前勾勒出一道肅殺的景象,隻要是進入了戰場殺境中的人,都被一種莫名的聲音蠱惑,前去奪下那一麵旗幟。
大宗師與玄師之間果然是隔了一條天塹,同樣是境,可正常的玄師都沒辦法做到大宗師那般變化自如,境隨心轉。
此刻廝殺的人已經將自己當作了戰場上的士兵,他們唯一的使命便是奪取旗幟。師清徵注視著那麵旗幟,在看到八條如同脈搏一般從旗幟下放射出去的線時,他的眸光微凝。流淌的鮮血並未滲入焦土中,而是形成了蜿蜒的河流,朝著八條脈絡的中間彙聚去!
天衡子顯然是不耐緩慢地變化,而是要借此大開殺戒!
師清徵周身玄力傾瀉,雪色的劍光再度劈開了這片肅殺的天地,而在劍光斬落在大旗上時,一道尖利刺耳的慘叫聲響起。並非是自在場的女修口中發出,而是來自於那麵大旗。
師清徵凝神望向了那麵旗幟——旗幟與虛影交錯,慢慢地在旗麵上勾勒出一張扭曲可怖的麵龐,依稀可以辨認出此人正是失蹤的關雎鳩!:,,.,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