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背單薄瘦削, 他長得又高,重心也跟著高, 走在山路上搖搖晃晃,視野也跟著晃, 蘇田一點安全感都沒有,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隨時能蹦出來。
在鬱采腳下差點一滑, 險些摔倒之後, 蘇田再也忍不住, 在後麵對著他的耳朵吼道:“你快放我下來!聽見沒有!”
鬱采不理她,繼續往下走。
又走了兩步, 蘇田終於找到機會, 抓住了一顆小樹,兩條胳膊緊緊的抱著樹乾,說什麼也不鬆手了。
鬱采扭頭看他,烏黑的眸子裡有冰冷的雪在燃燒。
蘇田軟了嗓音:“真的太危險了,我怕。”
不知道是冷還是真的怕, “我怕”兩個字似乎還帶著顫音。
不管在誰麵前, 蘇田永遠都穩如泰山,永遠都遊刃有餘,明明是個溫溫柔柔的小姑娘, 但是給人的感覺幾乎無所不能。
什麼時候, 她說過怕?
但是現在她似乎是真怕了, 眼神濕漉漉的看著他, 像是一直濕答答的觸手,鑽進他的心裡,一下下輕輕的擰著他的心臟。
兩人離得很近,女孩濕熱的呼吸清晰可聞,氤氳著朦朧的水汽,模糊了他的眼。
少年突然就說不出話來。
突然,他手一鬆,蘇田連忙抱著樹乾跳下來,踩進柔軟的雪地裡。
鬱采轉身,帶著手套的手扶住蘇田懷裡的樹,低頭看她。
少年的身影再次將她籠罩。
寬寬的帽簷遮住陽光,陰影中的五官卻越發明晰。
他說:“我牽著你走。”
不等蘇田拒絕,他就又接了一句:“否則我就繼續背你走。自己選。”
蘇田:“……”
她不放心的低頭。
鬱采抬起腳,露出溝溝壑壑的鞋底,還有隱隱閃爍的釘子。
他道:“我穿的登山靴,不會滑到。”
一眨眼的功夫,蘇田就不慌了。
她伸出手,戴著手套的手主動拉住他也戴著手套的手,笑:“好啊,謝謝你。”
鬱采:“……”
為什麼她繼續對自己笑了,他反而比剛才更生氣了?
就像好不容易觸到她真實的情緒,結果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又披上了完美的外衣。
但他什麼也沒說,隔著兩蹭手套握緊了她的手。
即使隔著手套,隔著兩層手套,也依舊好暖。
鬱采拉著她慢慢的往下走。
沒人說話,氣氛有些沉悶,蘇田覺得自己不應該和與幼稚鬼一般見識,於是主動開口調節氣氛。
她問:“你不是在帝都嗎?怎麼突然跑這裡來啦?”
鬱采垂眸回答:“李家溝出了怪病,上麵派我們過來看看。”
蘇田:“大家都說是傳染病。”
鬱采:“不是,是很典型的中毒。”
他頓了一下接道:“李家溝一半的人都或輕或重的出現了中毒症狀,我懷疑是有人故意投毒。”
蘇田想起葉落,在心裡歎了口氣,如果她能早點遇見葉落就好了,最好是在葉萍笙死之前,但是事已至此,她隻能希望結果不要太慘,李家溝的那些人不要死。
並非同情他們,而是葉落,身上背著人命,和沒有背人命,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蘇田:“那能救活嗎?”
鬱采抬眸看她一眼,道:“他們村裡都是人口買賣的參與者。”
在李家溝的事情爆發之前,徐陵就告訴他尤品言想請白啟元曝光李家溝的事情,這其中絕對少不了蘇田的推動。
鬱采以為蘇田會恨不得那些人去死。
不過一些人渣而已,死了就死了吧。根本不值得她費心去關注。
蘇田:“那就治好之後再判刑,正好給你當小白鼠。”
鬱采的嘴角突然翹了一下,他從露麵就沉著的臉終於開始放晴。
“好,先把他們治好再判刑。”
他想,真該讓季劭恒來聽聽,甜甜怎麼可能是自己的同類?
她明明比誰都善良。
兩人回到村子裡,鬱采把蘇田送到旅店門口,看著她進去,急匆匆的又走了。
剛才有人給他打電話說從病人的胃容物中提取到了未知的物質,讓他趕緊回去看看。
蘇田上樓,剛進門就被尤品言拉住了,神神秘秘的把她按倒床上,大小姐雙眼泛光,低聲亢奮道:
“甜甜,我要跟著白啟元去暗訪。”
!
蘇田有些難以置信,問道:“你?要去暗訪?”
顧名思義,暗訪可不是正大光明的擺出身份去采訪,而是偷偷摸摸的隱藏媒體工作者的身份,去揭露最見不得光的黑暗麵,是所有媒體工作中最危險的一個環節,稍不留神,代價是慘痛的。
“對!就是我!”
尤品言整個人都像是在燃燒,鬼鬼祟祟的拉上窗簾,確保自己的話不會被人聽到,這才接道:
“李家溝還有一部分人留下,白啟元說留下的人中絕對有被賣來的女人,她們很可能趁這段時間逃跑,我們幫她們跑出去,讓她們去報警,就能拿到當地警方默許,甚至參與買賣人口的直接證據,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