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繼善有些吃驚,於是他身子前傾,看著劉綸,“這話是怎麼說的?考校高恒倒也罷了,怎麼還來問我什麼呢?如叔,你要好生說說,你是知道的,”尹繼善微微歎氣,“我坐著這個位置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生怕就有一絲一毫辦的不妥當,壞了國家大事兒不說,更是要忤逆了萬歲爺,身家性命都保不住!”
身為首輔,是不應該隨意說這些話兒的,但劉綸和尹繼善的關係與眾不同,劉綸在考取進士之前在時為兩江總督尹繼善的堂前為幕僚,故此除卻如今的同僚之情外,還有昔日的情誼在麵前,尹繼善也不是什麼苛刻的性子,昔日在兩江做官,也是詩文遍東南,乃是士林領袖,劉綸也是讀書人,賓主相得,相處的融洽,自然不在話下。劉綸後來進士及第,飛黃騰踏青雲直上,除卻皇帝青目有加外,尹繼善的大力提攜,也是很重要的一個原因。
所以劉綸在軍機處,隱隱是尹繼善的謀主,尹繼善但凡有什麼難為之事,都是問劉綸,今個這麼問,也是尋常可見之事。
“問高恒之心,就是問高恒他自己個,到底還是不是忠君之人,”劉綸撚須城沉思,慢慢地說道,“內務府和外頭不一樣,內務府大臣算起來,也是萬歲爺的家奴,既然是奴才,就是要對著主子十萬分的忠心耿耿才是,馬鳳斌的這個折子,有些東西在裡頭,不是無的放矢隨口說說的。”
在軍機處有些日子了,劉綸如何不知道皇帝的性子?聰明絕倫,又明察秋毫,等閒小事都逃不過他的法眼,都察院河南道的這個馬鳳斌所上的彈劾折子,很多具體的東西,絕不是隨便寫寫的,而是有實際的內容所在,高恒不法之事,非常簡單,一下子就能查出來。
可皇帝沒有交給三法司去處置,隻是要尹繼善來問,這說明什麼,皇帝想要高恒的忠心,並且也看看,高恒會不會對著皇帝說實話。
“這些事兒,都不是什麼大罪狀,”尹繼善說道,他對著指控高恒的這些罪名不以為然,“無論是哪一位,若是仔細查一查,都免不了這些,不比你如叔清廉,可若是我去問,代表著萬歲爺問話,高恒……”
尹繼善有些遲疑,他似乎也抓不住高恒是什麼心思,劉綸笑道,“山翁,你覺得高恒會說實話嗎?”
“必然不會,”尹繼善猶豫了一會,搖搖頭,“老夫和高恒打交道不多,聽到這一位,是頗為驕橫的主兒,”自然,在當朝首輔麵前,也不至於說會鬨什麼幺蛾子,但起碼高恒不會是戰戰兢兢的回答什麼的,這一節尹繼善很清楚,“在內務府又當了那麼多年的差事兒,根深蒂固的,這些事兒若是有,他也不會承認。”
“可李公公又說,高恒大人有些日子沒有去請安了,這意味著,萬歲爺對著他有些不滿,但又不會在明麵上如何處罰——畢竟是功勳世家,又有慧賢皇貴妃的關係在裡頭,可這一次問,問的還是高恒大人是否忠心。”
皇帝不可能不知道這些官宦人家裡頭有什麼貓膩的事兒,皇帝禦極三十多年,可不是那種少年登基,年少無知,見不得天下事兒裡頭一絲一毫的不正確,縱容家奴,逾製之事兒,太平常了,他對這種事兒漠不關心,皇帝最關心的,還是在於底下的大臣們,對著自己個有沒有欺瞞之心。
尹繼善點點頭,“若是不如實回答,高恒自然就是不忠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