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太醫發言後,接下來就是選出來的眾多醫者上台說這一年來,自己所研究發現的成果。
第一個上台的是張虎。
張虎在禹國名聲不顯,白蘇牙不認得他,小聲的問:“我見那最美醫行者榜上,他的主要成就是盤炕和找羊——難道他要說這個?”
裘遠之剛開始也不認識他,不過同在榜上,自然會關心下同行,他這幾天早就查清楚了,道:“他在醫學上的成就也很大,首創出了很多藥方。”
比如,雲州魚縣有一種大家都會有的皮膚潰爛病,大人還好,若是小孩子得了,奇癢難忍,很多孩子沒有自製力,直接抓破皮膚,有時候肉都要被摳出一個洞來。
於是,張虎就跟著他的師父,夜以繼日的尋找良方,終於找到了一種草藥,做出了藥丸,治療好了這種皮膚病。
章太醫認為,這是值得嘉獎的事情,為他和他師父申請了醫學獎金,但是他師父卻不願意出山,一切東西都讓張虎代辦,這個獎項的名頭,便落在了張虎頭上,便也由此,能第一個上台說話。
白蘇牙便感歎了一下張虎的醫術高超,然後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皇太女殿下,真的設立了那麼多的獎……獎金?”
他對獎金這兩個字說的還不是很適應。
裘遠之便目露尊敬的目光,點頭,“我們醫學的獎金和一種科學獎最先成立,後麵萬民錢莊開了之後,皇太女殿下又存了其他的獎金進去,據我所知,就是紡織,也有紡織獎。”
隻要於國於民有益處,就可以主動去商部申請。
沒錯,如今各行各業都有自己的獎金——這是商部的孫香大人跟皇太女殿下提議後,皇太女殿下從私庫裡拿出銀子,來給他們這些人的。
如今,大家都對這些獎金十分有興趣——不僅僅是銀子,而是獲得這個獎項之後,你就相當於奠定了自己在禹國的某項地位。
大家都很認獎項。
於是,張虎在這次最美醫行者的投票過程中,占據了第一。
他在說皮膚病的時候,旁邊就有商部特派的隨行者在記,期間,有一位醫學院的學生對這種皮膚病提出了另外的猜想,也被商部的人記了進去,眾人見此,心裡就有些想法。
於禹國的人而言,他們知道,這些記錄的東西,說不得最後還要被皇太女殿下觀看,若是上麵有自己的名字,那該多好?於是絞儘腦汁的提出更多的建議。
於其他國家的人而言,他們想的卻是另外一件讓他們所料不及的事情——剛剛張虎不僅僅彙報了他怎麼發現這種疾病,怎麼跟師父找到藥草,還說了治療皮膚潰爛的法子!!!
在座的都是多年學醫的人,張虎說的方子有沒有騙人,他們細細琢磨也是能知道的,所以,他們知道,張虎說的治療法子一點兒也沒藏私。
他真的在分享這個放在其他地方,可能會藏起來保密,子子孫孫傳承下去的病方!
天爺!
白蘇牙手都顫抖了,他終於想起了一個重要的問題,僵硬著低頭側身,小聲的問身邊的裘遠之,“你們為什麼開這個醫學盛會?”
裘遠之就好奇的看了他一眼:“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就是大家一起說說自己的成果啊。”
白蘇牙:“……!”
他當然知道,但是,這種成果不應該是告訴大家我有什麼藥了,大家來買——就這種賣藥嗎!
裘遠之:“……”
他這才看懂好友的心思,無奈的笑著道:“不是的,我們禹國的醫者,賺銀子的法子多得很,皇太女殿下說,她可以有一百種一萬種的法子支持我們,但是,為醫者,更多的是不斷地交流進步,然後大家集思廣益,爭取找到更多的好藥方。”
他道:“醫商,也有的。白兄,你若是想走這條路,我引薦商部的莫啟大人跟你認識,他最近就在忙醫藥的事情,你有什麼想法,就跟他說。”
但是這個醫學盛會,禹國的醫者們之所以回來,是為了學習更多的知識,知道更多的藥方。
白蘇牙就有些慚愧了。他的心,確實沒那麼純粹。
“我輩之楷模。”,他道:“我……真的,此時因為成為了禹國的醫者,而感到自豪。”
裘遠之笑了:“我也是。”
他們從來都是。
……
張虎的藥方引起了一陣騷動之後,大家又安靜了下來,等著第二個人上台。第二個人,又有所不同。
他的成就是毒/藥,吃了死人的那種。
“我□□在青州時,曾經無意間看見了一塊石頭。那時候呈紅色,我就覺得好奇,便撿了回去。回去之後,我越看越覺得它熟悉——認識我的人也知道,我曾經在萬民圖書館裡看過一本書,也算是撿漏了吧,那書中記載過一種叫做鶴頂紅的毒、藥,隻要喝下去就能斃命。我當時覺得好奇,先還以為是鶴的腦袋上那一點紅有毒,後來詢問過師長才知道,那鶴頂紅,原來是一種叫做紅信石的東西所製。”
“因為同是紅色,所以才被稱為鶴頂紅,是個雅稱,他還有個俗名,喚作□□——沒錯,諸君也猜出來了,我找到的,正是紅信石。”
裘遠之跟這人是同班,聞言小聲的呸了一句:“這小子話沒說全——他當時看的是話本,說是書生小姐要私奔,小姐的父親就給書生灌下了鶴頂紅,他讀書不努力,覺得無聊,就去割了鶴的頭頂製藥,無果,第二天精神不濟,被章先生叫了起來提問,這才說自己是晚間研究鶴頂紅去了。”
那紅信石,還是章先生在課堂裡說過的,誰知道被這小子撿了便宜,真就碰見了鶴頂紅。
哼,還撿漏——不要臉!
台上的人洋洋得意,道:“所以,我跟當地的府衙說了此事,如今,青州那邊已經成立了挖掘小隊,正在采集。因為,諸君——你們定然想不到,它雖然是劇毒,但是用量合適,治理瘧疾和哮喘,卻也有奇效。”
所以,他能第二個上台。
裘遠之羨慕嫉妒恨!
這個人,雖然研製出的是毒藥,在最美醫行者榜上無名,但是於太醫認為他的功大於自己,所以讓他第二個上台。
接下來,才是他。
裘遠之吸了一口氣,等著大家討論完紅信石才上台。
但是□□帶來的震動實在是太大了,大家你說幾句我說幾句,還說到了不可讓人輕易買到的事情,提出了各種猜想和需要朝廷做哪些支持——
一上午就這麼過去了。
才說了兩個人!一直準備上台的裘遠之唉聲歎氣的拉著白蘇牙去吃飯,“快些走,沒上台也是好事,吃完飯,我再練練待會怎麼說話。”
說實在話,他還有點小緊張。
白蘇牙早就已經麻木了。他算是看出來了,這群人,跟平日裡接觸到的人有些不一樣。
然後,便被食堂的飯菜驚豔了一把!
“這是什麼菜——怎麼這麼好吃?”
裘遠之:“是擂辣椒茄子皮蛋,最近出的菜,你嘗嘗,是農院那邊新出的。”
白蘇牙就在嘴裡呢喃了下,“醫學,商部,農部——這些都是之前不受重視的人和東西,沒想到在禹國,如此的受到皇太女殿下的信任。”
士農工商——他感慨道:“這便是朝州為什麼那麼快就盼望著煤礦廠建設到家裡的原因了。”
說不得以後,挖煤的也能奪個獎金回去。
人人得而重視,人人都覺得自己被重視,從而重視自己。
……
這些其他人感慨,孫香是不知道的,她現在忙瘋了。
“就上午說的兩個方子,已經有無數人來找我談了。”她跟莫啟道:“哎,下午,你再派個記者過去——咱們不是又招了記者嗎?讓他們去采訪那些上台說話的人,專門做成報紙——嗯,最後彙總,皇太女殿下說過的,那個叫什麼?”
“期刊。”,莫啟道:“我知曉了。”
孫香的本意是隻做一本期刊,然後發行出去,但事情並不如她所預料的,因為醫學盛會這事情,已經被眾多的人盯上了,尤其是他們這種搞報紙的。於是,莫啟一回去,生活類報刊就要求去采訪張虎等人的日常生活。
醫學報肯定也是要特殊采訪的,畢竟是本行。結果商務報紙,也要插一腳:他們覺得,可以讓張虎談談在賣藥的過程中,需要注意些什麼。
最後,秦寬之前創辦的八卦報紙,在那裡探頭探尾:他們堅信,這些特殊的英雄們,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情史和過去。
於是這個也要爭著去,那個也要爭著去,最後莫啟索性道:“不如全部去。”
反正,這群人正在風頭上,隻要是他們所關聯的事情,都能寫,都會有人喜歡看。
所以,下午的時候,張虎等人就收到了眾多的邀約,其他人也在散會之後,被一些掛著實習記者的人圍住了。
青燈大師就被問道:“沿途而來,您有什麼醫學上的心得?”
這是醫學報紙。
“您可想過,齊國跟禹國之間,可以開辟出一條醫學之路,我們的藥材可以互通,我們的病人,也可以互通——”
這是商學報。
“青燈大師,您在禹國住的好嗎?吃的好嗎?可有水土不服?”
這是生活類報紙。
青燈大師第一次被這般的“采訪”,十分好奇,看了看他們手裡舉著的一種類似喇叭花狀的銅製“話筒”,儘可能的回答,結果下一瞬間,他就被噎住了。
“青燈大師,傳聞您跟某某尼姑庵的尼姑有過一段關係,請問這是真的嗎?”
這是娛樂八卦報紙,秦寬手下。
青燈大師:“……”
其他的記者們:“……”
他們聯合用喇叭花話筒趕走了八卦記者,並且用言語攻擊。
“真過分,又造謠!”
“就是,就是,上次還說孫香大人跟莫啟大人有一腿——我們莫啟大人是皇太女殿下的好嗎!”
“嫉妒了唄——誰不知道如今秦寬大人已經很久沒看見皇太女殿下了。”
青燈大師:“……”
這種話,當著他說真的好嗎?
而被趕走的娛樂記者,見自己勢單力薄,找不到熱門的人選,眼睛一尖,看見了之前被嚇暈了的穆高陽。
“穆公子,您被骷髏嚇倒了,是您的膽子小嗎?”
穆高陽轉了幾圈,終於等到一個也來“采訪”他的,剛剛因為其他記者忽略他去采訪裘遠之不悅的心終於好了一點,端著臉道:“不是的,我的膽子不小,隻是因為畫的太像了,我沒有準備,這才暈倒。”
娛樂八卦記者:“好的,您承認我們禹國的畫術十分高超,所以被嚇暈了。”
穆高陽:“……”
他忍氣吞聲,“我沒說我膽子小,我隻是一瞬間沒有心理準備。”
娛樂八卦記者:“好的,您的心理素質也很差。”
穆高陽拔高聲量:“你他娘的是故意的?”
娛樂八卦記者:“——你要打我嗎?!!!你要打記者嗎?”
於是周邊的人開始過來勸,一個說不要打記者,記者隻是記錄事情的人,一個說記者不容易,都是為了大家好。
穆高陽:“……”
他委屈!委屈極了!
記者是不容易,但也看看是什麼記者!
氣死他了!
……
醫學大會開了三天,三天後,就要閉校了,不是醫學院的學生,統統不給再進去,於是眾人便抓緊時機,在醫學院裡逛起來。
他們去的最多的,便是人體結構圖教室。
那裡有一個木頭製作的人形,那木頭人巧奪天工,不僅跟正常人一模一樣,臉上甚至還有笑容,身體裡,還內有玄機。
比如,你若是在他的脖子上擰一下,圍在他身上的木頭就會慢慢的往下麵滑,露出他內部的結構來。
塗了紅色的稱之為血管,木頭的原本色就叫骨頭。聽聞是模仿人體內的骨頭,一塊不差,一塊不多。
神乎其神!
很多人看進去了,就不願意走。而且不僅是木頭人讓他們沉迷,在這間教室上,還掛著一副畫,畫上的人也是骷髏人,不過那畫上,密密麻麻寫著許多穴位。
青燈大師一走過去,就被震驚住了。
——他現在隻想問一句,這是真的嗎?這要是真的,那憑著這張圖,便能做更多的事情。
他這般問,醫學院的人也不惱,“大師,這是我們經過驗證的,目前是最準確的。不過大師,您要是覺得不對,便也可以隨時跟我們探討。”
他說的認真,且十分自然,好像被指正是一個十分正常的事情,而不是什麼丟臉,青燈大師看的佩服,道:“我不是懷疑,隻是覺得這幅人體穴位圖,實在是意義重大——不知我可否學會,臨摹一幅圖,帶回齊國?”
那學生便笑道:“此圖從今歲三月就流傳出去了,齊國還不知道嗎?也是,齊國離禹國太遠——大師,您也不用臨摹,穴位圖都會出現在這次商部支持編寫的醫學大全裡,您直接去買就好了。”
能買?醫學大全?
其他人聽後,大概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都歡喜起來,“能買就好,能買就好。”
雖然早就聽到過風聲,但是一直沒確定,如今聽人能確定的說出來,便是好的。
然後懷著如沐春風的心情在烈日裡行走,去隔壁的外科班。
外科班最開始的時候,隻有十幾個學生,不過之後就迎來了爆發式的增長,因為外科知識普及了。
“我們的實驗室,也在這邊。”,醫學生帶著人進實驗室,然後,眾人便看見好多……老鼠!
白色的老鼠!
那醫學生就笑著道:“都是小白鼠——你們不知道,如今它們可搶手了,我們跟物理化那邊搶的厲害呢。”
小白鼠,哪個學院的人都搶。
林林種種,一些人跟著走馬觀花,樣樣覺得好,但是又樣樣不能帶走,青竹大師甚至還跟醫學生道:“我可能單獨跟章先生說一會話?”
於太醫來了第一天講學就沒來了,後麵一直是章玉書來的,青竹大師對他的學問很感興趣,便想見上一見。
因為章玉書來了就走,好像繁忙的很。
那醫學生就道:“怕是不能了,非是不願,而是章先生正忙著給豬治病,忙的很。”
青竹大師:“……他給豬治病?”
醫學生點頭,“如今,禹國的養豬廠慢慢的開了起來,豬如今可出不得一點問題,今日張弛大人家的豬突然得了一種沒見過的病,他就去看了。”
青竹大師:“……”
這讓他怎麼說呢?他隻能閉嘴,誇一句:“章先生高義。”
……
“節哀順變。”章玉書對張弛道:“它的年歲畢竟到了。”
張弛就點頭,“它算是高壽了吧?”
章玉書:“絕對高壽了,一隻豬,活了十幾年。”
張弛也不傷心,他隻是感歎,“它是禹朝活的最久的豬吧?”
章玉書:“是——畢竟,沒人將豬當寵物。”
還是這麼肥的豬,一般六個月就殺了。
張弛歎氣,擺擺手,“希望它下輩子投胎做人。”
章玉書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彆傷心,再養一頭豬就是了。”
張弛心裡就不好受,他不好受,就想喝酒,拉著章玉書去外麵喝酒。走出張府,便是一條寂靜的大街,這街上住的人,大多是權貴之家,白日裡男人都外出了,女眷一般都不出門。
但是出了這條街,便是人聲鼎沸起來。男人,女人,兒童,老人,比比皆是。就好像從虛無的仙境被一下子拉進了人間。
人間百味是要嘗的。
張弛就帶著章玉書去光顧牛家姐弟的炒菜攤子,誰知過去的時候,就見一大群人站在前麵,看他們穿的衣裳,應該是醫學院的人。
這些人不是在開醫學大會麼?
他走過去,扯著外圍的人道:“你們盯著人家孩子看做什麼?”
其中一人認得他,打了個招呼,正要繼續說,就看見後麵的章玉書,連忙行禮,恭恭敬敬的道:“章先生,您也是來看這位小公子刀工的?”
章玉書是知道丹青情況的,搖頭,“我跟他認識——你們盯著他看刀工?”
那人就興奮的道:“章先生,咱們外科,最近收了個小姑娘,叫祝籬,直接跟著柳琦先生,柳琦先生要是忙不過來,就送她到醫學院去上課。”
“她的手特彆穩,今日上午給一隻開了膛,那手穩的,嘖,實在是老手,我們就問她是怎麼練習出來的,她說是自己在家裡切豆腐,至於她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是因為看了這個擺攤子的人切的。”
“誰知道我們來了之後,才發現是個孩子——孩子歸孩子,先生,您看見沒,他的刀工,怎麼說呢,跟普通的廚子不一樣,我總覺得說不出來味道。”
這個學生家裡,也是高門望族,家裡有不少大廚,所以覺察出不一樣來。
“確實看他的手法,就有一種給人開膛破肚的感覺——很是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