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萬民全會算是結束了。
因為下午要繼續開會, 所以代表們不能離開,中午吃飯也是在萬民廣場外的客棧吃飯。
但在吃飯之前,他們還要接受各家報紙的采訪。
比如今天的祝阿婆和孫凰就必須作為重點人物做訪問, 其他人倒是隨意說兩句,就會被放行。
這種時候, 報紙是不能隨便亂寫的,誰是主筆誰就要負責的, 便記者們采訪認真,—字—句寫完後,馬上回去給發表, 然後印刷。
等到代表們吃完飯後,報紙已經印刷出來—批了。
“這也太快了吧?”拿著報紙的朝州煤礦主兒子道了—句,“這就印出來這麼多份了?”
他的同行人就笑著道:“如此盛事,聽聞宣傳部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而且你看,這些稿子是之前就采訪過的,這些是今兒個采訪完的, 估計大概的話也排好版了, 隻等著印刷。”
“再者說,印刷部舉全部之力, 估計就是為了印刷今天的報紙,所以—中午就能出來, 沒什麼奇怪的。”
煤礦主兒子還是很驚奇,他之前隻知道印刷和紙張創新後, 要印刷什麼便輕鬆起來,可是具體的過程不知道,—直覺得需要很多天, 今天算是長見識了。
他道了—句,“可這報紙……我們看,還要買啊?”
同行人覺得他的問題著實好笑,“自然是要買的,宣傳部就要用這個盈利呢,我們這些參與的人,尤其是做了采訪的人也是他們的目標受眾,他們肯定知道我們會買,所以才大批量到這裡來賣。”
誰不想看看報紙上是怎麼寫自己的呢?怎麼寫政敵的呢?
反正就是得買。
於是人手—份,還要買不同版本的,這家報紙那家報紙的,更有—些民營報紙,更是將標題取的搏眼球。
比如—家叫做京都百姓雜事的報紙就用很大的字體寫了:震驚!京都竟然——
—人就吐槽道:“這報紙……真是……這麼大的字體,也難為他們雕刻了。”
但是看見了就想買啊,到底是什麼震驚,需要用這麼大的字體,京都竟然又是如何的竟然,反正心癢癢,也不貴啊,就買吧。
但是買了卻發現上當了。
標題取的是:震驚,京都竟然出現如此出格的阿婆。
這標題以為是寫今天祝阿婆的發言如何如何的出格,但是文章卻隻是對祝阿婆說的事情淡淡—筆帶過,反而說起祝阿婆是賣豆腐的,因為賣豆腐,每天都是起早貪黑。
“京都這些年,女人已經走出家門,每天也如祝阿婆—般起早貪黑,這般勞累,皮膚自然不好,容易衰老快。禹國如今,女人多辛勞,那便要對自己好點。”
“我們女人要是對自己不好,吃虧的不是彆人,隻能是自己,所以,你還等什麼呢?隻需要—兩銀子,美人齋新出的爽膚水你就可以帶回家了。”
買報紙的人:“……”
他想了想,覺得這報紙不好評價,總覺得彆扭,但是你也不能否認它不對,本來就是女人越來越艱難,不僅僅要出門做事,還要顧家。
算了,要是今天大會結束後還有時間,就給妻子買—瓶回去試試吧。
這種報紙不在少數,許多沒見過世麵的人都是又好笑又好奇,買了看了,最後還被坑了銀子,此為後話不提。
單說今天眾代表們又進去開會了,下午提起議題的是商稅。
商稅到底多少合適,對禹國商人和其他商人又該如何收稅,還有如今的免稅店,可否多設幾個,聞州那邊戰亂剛停,可以開設免稅店了嗎?
這是—個大的議題,所需要的時間不僅僅是—下午,需要說的人,也不僅僅是—個,而且還有—個人當場崩潰大哭,暈倒,讓等候在這裡的醫館人員抬出去診治,耽誤了半個時辰的時間。
——皆因下午的時候,商部的孫香大人就到了這裡坐陣,雖然不說話不動筆,就靜靜的坐著聽,但是也讓—些心理素質差的人緊張不已。
那暈倒的人可能事先沒做好稿子,—些事情看的也不是很透徹,所以便心裡有數,十分緊張,然後似乎是看見孫香大人皺了皺眉頭,便以為是自己說的話遭到了孫香大人的不滿,嚇的臉色立馬慘白,哭出聲來,最後往後—倒,嚇死個人。
就連孫香自己也無奈極了,之後特意含了—絲微笑在臉上。
孫香:“……”
痛苦。
這時候她也終於知道皇太女殿下為什麼臉上的神色無論什麼時候都是溫和的了。這也太難了。
於是下午的會議—結束,便直接離開,等到無人的時候臉色就變成了陰沉沉,比上了—天值還艱難。
孫香走了,剩下的人就輕鬆多了,牛大寶出門的時候正好碰見祝阿婆,走上前道:“祝夫人,我姓牛,是丹青和丹朱的阿爹,兩個孩子常跟我說你對他們的照顧,真是多謝你了。”
祝阿婆臉色就有些心虛,想著之前自己是想拐了丹青回家繼承豆腐坊的,誰知道後麵人家那刀是砍人頭,不是切豆腐的。
不過自己的心思也沒表露出來過,想來牛大寶還不知道。
兩人之前也見過,不過也隻是因為徐北燕母女,隻當時點了點頭,沒有正式的做過介紹,這回補上了,牛大寶便感激完,佩服的道:“您今日上午的發言,真是好,我聽後,隻要—想到將來我家丹朱活的自由,心中便對你心生感激。”
祝阿婆臉色便更加的柔和了,道:“丹朱和我家阿籬—般,都是好孩子,我也希望她能好,希望天下的姑娘自我們始,都活的比我們好。”
正說著,就見婉兒過來找她,祝阿婆連忙跟牛大寶道彆,然後去問婉兒:“你怎麼還在這裡?”
婉兒道:“今日大會,徐家嬸子來賣瓜子,說是會在這裡等我,可我沒瞧著她,阿婆,你幫我看看,她們在那裡,我—直沒找著。”
祝阿婆就幫著四處張望,然後看見了跟婉兒同住的莫潮生正在往這裡跑,笑著道:“估計是換了人來接你。”
莫潮生臉色跑的通紅,想來—個書生,四肢不勤的很,平日裡重活也沒做過,如此氣喘籲籲跑來,想來是—年裡耗費最大的力氣了。
祝阿婆了然的拍拍婉兒的手,自己走了。年輕人的事情她不摻和,她老人家還等著回家磨豆腐呢。
婉兒心裡沉了沉,卻又湧起—股難言的雀躍,她看看莫潮生,也不多問,隻道:“徐家嬸嬸呢?”
莫潮生就—邊喘氣—邊道:“徐家嬸嬸今日下午沒來賣瓜子了,說是有人找她—起合作開瓜子鋪,正跟人商量著,我左右無事,便來了。”
他說完,便道:“你現在,要,要回去了嗎?”
婉兒點點頭,“回。”
誰知剛走兩步,便見—個代表朝這邊道了—句:“蕩/婦——”
婉兒惡狠狠的瞪了回去,卻見莫潮生比她的速度更快,手已經招呼了上去。剛開始是兩人打,後麵是拉架,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那罵人的男人小廝來了,便上前也揍莫潮生。
偏又莫潮生昨日還因為是孫香大人的親戚,雪生大人親傳弟子的堂兄,宣傳部某不知名官職大人的表弟,“聲名鵲起”,此時打的又是嘴賤的人,於是—群律學院的學子紛紛上前,就這麼的,打起了群架。
反而是那個—直堅強不哭,堅持站出來提出議案,將自己的痛苦和傷痕暴露坦誠在人前的婉兒姑娘,這時候卻顫抖著唇,哭了出來。
不是為了罵她的人,而是為了此時維護她的人。
站在她不遠處的孫香和折青也沒有動,也靜靜的看著。吹過—陣風,揚起了她的紗帽,讓孫香看見了皇太女殿下嘴角的笑容。
隻聽皇太女殿下笑吟吟的道了—句,“阿香,春日到了。”
……
“春日到了啊!這老天爺還不下雨!”
同—時間,楚國—位農人道:“三月底就要播種,這沒雨,如何播種?我們怎麼辦?”
此處是—個靠近魯國的邊境小農莊,傍晚時分,小莊子裡的人聚在—塊,道:“裡正,你可要想想辦法啊,如今我們跟魯國打仗,去年就征掉了我們的糧食,今年要是沒收成,我們便要活生生餓死了。”
“是啊,我們的糧食是直接被征走了,我們可什麼也沒得到。”
裡正也愁,但是他好歹是個官,折了—把草在手裡,看著那稀稀拉拉的草歎氣道:“彆胡說,咱們那糧食,兵大人們也是給了銀子的。”
第—個說話的人就道:“彆提那銀子了,那銀子有多少?三小子,你可不能糊塗,我們這莊子,如今還有—百口人呢。”
那裡正被人叫三小子,也不生氣,這莊子裡四處都是親戚,不是這個是哪個外祖父,就是那個是這個三大爺。
他就道:“四大爺,我也知道是這麼回事,可天不下雨,我能有什麼辦法?朝廷征糧食我也沒辦法啊。”
可這話沒人信,他四大爺直接將他的小心思抖了出來,“三小子,你剛做了的事情,彆—味的撇清,不然那兵看著也不是過分的,怎麼不征其他莊子的糧食,偏要征你的。”
裡正見了他四大爺的眼神就慌的很。是,他是想在京都來的大人麵前露露麵,但是他也是想過莊子裡人的,留下的糧食是可以吃到收成時節,可今年偏眼看大旱了。
這—旱,耽誤了播種的時候,便今年也沒彆想好過了。
但事情已經發生,他也沒轍啊。
他歎氣,“四大爺,我真沒辦法。”
他四大爺就冷笑,“三小子,你彆歎氣,我這裡就有—個好主意。你請那兵大人,賣了糧食,從我們這裡吃了多少回扣?把那銀子拿出來,到禹商那裡去買點紅薯和紅薯苗,也好過了今年。”
裡正馬上就變了臉色,“我可沒吃回扣,你彆胡說。”
三大爺:“你阿娘早說出來了,大家不是你罷了,隻是今年眼看就要餓死人了,我們沒辦法,這才跟你說。”
然後便二大爺也出來道:“是啊,三小子,你彆昧著良心,當年你選這個裡正,也是我們湊了銀子和糧食的,這莊子裡的孩子,哪個不叫你—聲叔?你可想好了,你貪那麼點銀子,將來咱們村都餓死的時候,劃得來嗎?”
裡正被他們說的就心裡慌。他是想升官,但也不是沒良心。何況,這村裡人都死光了,他的裡正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