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 正是播種的季節。
早稻是三月底到四月初開始發種,育苗, 這一切的前提都是要有水。於是今年沒有水的情況下,一部分依舊是按照傳統的法子種植水稻,一部分就開始種植旱水稻了。
旱水稻對水的要求不是很高,但是對其他的土地和種子條件倒是很高。從前年開始,沈離就開始研究旱水稻的種子,做出了大量的研究後,終於成功了。
種子著重在抗旱耐寒, 抗病抗倒的問題上做出了改善, 使其能夠適應乾旱。然後便是化肥,這種旱種, 種子很重要, 化肥更重要,所以沈離每天忙的眼睛都是轉圈圈的。
最後,便是選擇地方了。旱種的法子跟普通的水稻不同,普通的水稻要先育苗,分秧苗,但是旱栽不是, 它是直接省略了這兩個步驟,然後種植在適合它的土地上。
沈離已經寫好了冊子,各農部的學子今年傾巢而出,奔往各個州開始教學,連三月萬民全會也沒有參與上。
作為鐵公雞的孫香, 為了農業的發展也做出讓步,給沈離全部的支持,沈離要多少銀子, 她都批,所以看見農部的人就生氣,便是看見農人,也氣。
——他們手上拿的鐵鋤頭,是她批的銀子,所以他們才能無息貸款買,誰知道買了幾年,該要還錢了,又出了天災,皇太女殿下便下令免了今年的銀子。
——他們手裡拿的化肥,也是今年新出的,新出的,碰見這種災年,就又賒賬了。
反正,今年給農人的優惠是十足的。
所以這些農人仗著有皇太女殿下的免賬後台,還能站在這裡對著皇太女身邊的人八卦——出去打聽打聽,如今四處起災,多少人已經開始吃不上飯了,再過些日子,怕就是屍骨滿地了。
她曾經想過,這種時候就該大舉進攻才是,可是皇太女殿下和皇上卻都搖頭,“災年不宜打仗,出了瘟疫,便是一國之軍有去無回。”
折青不僅僅擔心人疫,更擔心的是豬瘟和鼠疫。要是出了豬瘟和鼠疫,那便是真完了,豬瘟這種東西,是治不好的,即便放到21世紀,也是一件難事,根本不能短時間內消除。
所以為了控製各種瘟疫的發生,宣傳部也開始不斷的加班加點印刷預防瘟疫的法子。
周邊的地方是由京都去發,其他的地方,便是由京都下達指令,這時候,折青就覺得,禹都還是不方便。
明年就準備準備換都吧。
四月天,日頭已經有些曬了,往年綿綿不斷的雨沒有了,連著陰天也消散,日頭大的很。
宗童替她舉了一把傘,她也覺得熱,孫香見皇太女殿下腦門上還出汗了,不免替她搖扇子,這般,還是熱的不行。
折青就覺得自己被養的過於嬌氣了,回去便開始打沙包。
她打沙包練習體力,禹皇是親自殺人練習體力。
這段日子,京都某些餘孽受了楚國來的人挑撥,仗著天旱的事情,開始打著“天降大罪於禹國”的說法,四處殺人,也不是造反,就是要擾亂民心。
比如前些日子,大街上,大家都忙著走,一個歹徒就拿著刀上街砍人了,砍死了一個剛放學的孩子,還砍死了一個下值回家的小官。
衙役來的夠及時,直接將人拿下,救護馬車也來的快,卻還是沒救回來。其中,還砍傷了一個接孩子回家的老人——死的就是他家孩子,還有一個想上前奪刀的青年男子。
當時上去了好幾個人奪刀,但砍人的歹徒有點功夫在身上,他出現的地方都是平民百姓住的街道,基本沒有還手的餘地。
這事情讓禹皇本來近一年開始修身養性變好的脾氣又暴躁起來,便親自帶著大理寺和刑部的人開始審犯人,迅速開始抓人,剝皮,抽筋。
折青聽聞他跟顧溪橋還有書信來往,經常在信中交流扒皮的效率之法,此次可算是一一實現了。每回回宮去,折青總能看見他的嘴角隱隱藏在一絲痛快的笑意。
折青:“……”
這要不是她親爹,她也是要退避三舍的,看著太變態了。
於是便暴力的事情交給禹皇,她乾腦力的活動去。
珍妮紡紗機。
出來了蒸汽機,慢慢的改善,運用蒸汽機跟紡織業一起,便可以得到一個工業革命,解放人出來乾更多的事情。
古代的人口太少了,即便出來了珍妮紡織機,應該也不會造成太大的動亂,她本來想著要不要等到後期,可是想來想去,還是覺得現在用正好。
國情如此。
……
“幾十年就有一場旱災,千百年來本就是如此。”一位老農聽不得路邊有人說禹國的旱災是禹國皇太女是女子造成的,看了一眼他們,道:“你們不是禹人吧?我們禹人,隻會記得皇太女殿下的恩情。”
那齊人有些尷尬,道了一句:“老者莫怪,我們也隻是聽到了謠言,說說罷了。”
老農就是聽不得這話。他道:“我比你們年長幾歲,也曾經經曆過三十多年前的旱災,那時候還沒如今嚴重呢,七國卻餓死多少人。”
“如今,是大旱,是一滴雨也沒有,可你們看看我,我擔憂自己餓死嗎?我根本不但心。我們皇太女殿下早就說了,禹國的糧食夠吃,隻要大家聽話,好好的耕種,就不會餓死,隻是沒有彆的年頭富裕罷了。”
他這時候也聽出了這齊人的口音,譏諷道:“你們齊人不是說禹國的眾多東西都是你們製作的麼?那你們倒是將轟隆隆造出來看看,那東西是天上的東西,你們能有?”
他說著說著呸了一句,“再者說,這大旱,報紙上早說了,是六國大旱,又不是我們禹國一地旱,與其討論我們禹國皇太女殿下是不是引起了天譴,還是擔心下你們的齊皇陛下大肆殺戮晉國人,是不是就要遭天譴了。”
齊人大怒,就要上去跟他拚鬥,卻見那老農突然大喊:“要殺人了——”
因為最近出了不少殺戮案,所以就連郊野也有官兵時刻巡邏,一聽見這聲音,連忙趕來,那齊人便瞬間軟了下去,諂媚道:“官爺,沒事,沒事,隻是口角之爭罷了。”
老農害怕的抖了抖肩膀,“可不是這樣,官爺,草民可是聽見了他說皇太女殿下會遭天譴,然後說了他幾句,他就要殺人——”
齊人:“你放屁,我沒有,我怎麼殺你?”
老農:“鐵鋤頭,鐵鋤頭能殺人!”
齊人:“老東西,我哪裡有鋤頭?”
老農:“我有,你要搶我的。”
齊人:“……”
衙役:“……”
不過不管怎麼樣,肯定是要抓起來的,因為他剛剛沒反駁自己說了皇太女殿下會遭天譴的事情。
這在衙役的心裡,已經比想殺人更嚴重了。
他們可是接到消息,這群小人想要借機挑撥皇太女殿下跟百姓們的關係,還想要在禹國京都內製造恐慌,簡直是新出的那個詞。
□□。
皇太女殿下說了,對待□□,不能報以放過的心,而是要嚴查。
他們家將人帶走了,不扒個祖宗十八代出來,是不會放出來的。
老農見人走了,便將鋤頭繼續往肩膀上一抗,呸了一句:“吃我們禹國的飯,賺我們禹國的銀子,轉過頭來就罵皇太女殿下,什麼人啦。”
便有他相熟悉的人道:“你倒是好演技,剛剛將害怕演的喲,可以得說書人最近說的什麼奧……什麼卡了。”
老農粗鄙的吐了一口唾沫,抹了抹嘴巴,道:“就他那樣的,良心被狗吃了的,下回見了他,我還要打他一頓呢。”
周邊的人便笑起來,道:“算了,彆罵了,今日輪到我們村用水了吧?”
老農點頭,“輪到我們了,轟隆隆那邊我們村的人去排了嗎?”
農人:“排了排了,也交銀子了。”
這打水也不是免費的,但是銀子也不多,所以大家並沒有異議,畢竟官府來的人也說了,燒這大爐子,要用不少的煤呢。
且皇太女殿下今年已經免去了不少的銀子了,要是再不收點水錢,怕是就要增加孩子們的束脩了。
多束脩銀子這可不行,這還是交水錢吧。
於是便相安無事的很,大家輪流排水,有時候一個村就派一個人來,排到了就開始招呼人,其他的人便可以先去做彆的。
他們村的人就先去排隊了一個人,他們後麵去,還在路上說修渠的事情。
“農部的大人們下來說,我們如今的泥土渠沒有水泥渠好,這種乾旱的季節,水泥渠留水多,放了閘,就能慢慢引到田裡去,不過那水泥渠要買,一定要全村一起買,我們村買不?”
老人也不知道,他不是村長,隻問周邊的年輕人,“三娃子,你讀過半年書了,你說呢?”
那三娃子靦腆的笑了笑,道:“我支持買,那水泥渠我問過,是用一塊塊弧形的水泥塊組裝好,要是想要改渠道,還可以拆了,很實用。今年因為大旱,也賣的便宜,那賣水泥渠道的人跟我說,若是等到明年,就不是這個價錢了。”
因為今年大旱,有關農字沾邊的東西,便都控製著價格,每一樣東西出來,都要去商部定價格的。
三娃子身邊的漢子們就一口一個道:“拿我們就湊湊銀子買吧?今年水是大事情。”
眾人點頭,沒錯,醫學報紙上的都說了,水是生命之源,可不能沒有水。待走到了蒸汽機旁邊,很多人雖然看過它很多次了,但還是忍不住誇讚一句:“神物——”
這可是他們禹國的。
……
“這是禹國的,可不是齊國的,你們要點臉吧!”一位晉商又開始大罵齊商,“你們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樣,蠢笨如豬,能造出如此的龐然大物嗎?”
齊商不滿的爭論,“你們彆亂說,我說了這是齊國造的了嗎?我說,這些知識都是齊國的,是禹國從齊國偷去的。”
他說完,周邊的商人便笑起來,道:“那就叫你們的齊皇將東西要回去,帶著兵來搶回去。”
齊商懦懦的張了張嘴巴,到底還是沒有說出一句:我們遲早要搶回去的話,這還在禹國境內呢。
按照往常,他們就要到魯國了,可是今年魯國亡國了,他們走過徐州邊境,走過朝州邊境,走過聞州邊境,走過絲州瑤州,也還是沒出禹國。
不過這跟他們去年到禹國時候經曆這地方,已經截然不同了。
去年這時候,瑤州正在打仗呢。那時候,可沒有現在這歡聲笑語。
他們是一隊商隊,都是要回國去的,路上結伴而行,請了鏢隊,一起請攤銀子,就比較便宜。
之前他們在徐州有固定的鏢隊。因為徐州外西,禹國境內是沒有山匪的,不用去請鏢隊,後來徐州往東,朝州之地,那地方怎麼說來呢?因為是主將是顧溪橋將軍,就有點崇尚武力,還是奇奇怪怪的扒皮武力。
那時候剛扒皮到世家,放出話說扒完世家扒山匪,這一放話,山匪立即就連夜投誠了,為了顯示出誠意,一個寨子的大當家還宰了對麵的寨子做禮,最後學著禹國物流和外賣行業的山匪前輩一樣,開起了朝州物流。
所以,他們又在朝州有了固定的鏢隊——少護送一州,就少好多銀子呢。
鏢隊的人在午膳的時候會停下來,即便他們表示自己可以泡方便麵吃,不用停,鏢隊也是不準的,因為馬匹也該吃東西,該休息了。
對於鏢隊的人來說,親近的馬比人好多了。
於是大家選擇了一個路邊的茶水鋪子,坐下來乘蔭吃飯,便見店小二跑出來,跟他們道:“幾位爺,今天沒茶了。”
這幾人也不在意,他們自己帶著茶,反而問:“沒有茶水,你們這鋪子怎麼活?”
店小二就道:“朝廷說我們今年可以免稅,這鋪子反正是自家的,有水的時候賺點,沒水的時候就不賺了。如今這水難得,我們掌櫃的說還是先緊著自己吧。”
確實是這個道理。又見前麵突然轟隆隆作響,一位晉商道:“這裡已經有轟隆隆了?”
那店小二還愣了一下,道:“轟隆隆?哦,客官說的蒸汽機嗎?是有了,我們這裡前麵有水源,前陣子,一陣小仙姑帶著人上山尋得了水源,還告訴我們打井,如今都靠著這些水,才沒有死人。”
這店小二還道:“客官,你們還是多帶些水吧,再從瑤州往前麵去,便是名字還廬州跟西洲了。”
“那裡後麵才開始搞建設,如今百廢待興,正是忙的時候,人也多,水不夠分,且還窮,哎。”
晉商就道:“你這人說話倒是有文化,肚子裡有貨?”
店小二搖頭,“我們縣衙大人天天派人來說,諸位客官,我這裡有專門說預防豬瘟和鼠疫的冊子,你們要買嗎?便宜的很,五文錢一本。”
就一張小冊子,如今紙張便宜了,就要五文錢,實在是有些不地道,但是眾人卻還是掏銀子買了,不為彆的,隻為這是禹國官方出來的東西。
他們連日趕路,就是為了要快點回去,彆耽誤了時間,所以沒有平時那般注意消息,這回聽見店小二說,便立馬拿起來看,尤其是楚商,他們馬上要到家了,知道禹國朝廷要提醒這個,便立即道:“去年禹國一直說天災,要儲存糧食,要多種紅薯,糧食不能漲價,不能趁機囤糧,我們還不信,如今便是信了吧?”
“這下子,又出來什麼豬瘟鼠疫,我是信的了,回去便要跟朝廷好好說一說,不然今年就要血本無歸了。”
一旁的人就道:“我倒是忘記了,你去年就開始養豬了。”
這人很自豪,“我可是親自跟著禹國養豬的學了養豬的東西才開的養豬場,去年因為養豬場,我今年才有銀子來禹國見證萬民大會啊。”
沒銀子,誰敢耽誤這麼久的時間?
於是眾人買了小冊子,繼續往前麵走,果然,出了瑤州內,就見剩下的兩州連宅子也顯得死氣沉沉。好在人是活的,言語之間,雖然苦點,卻是笑語晏晏,討論著今天的稀粥哪個棚子的好喝,哪裡的紅薯吃了放臭屁。
沒錯,因為剛接管下來,兩州的糧食還不能跟其他的州比,所以窮苦百姓還是要吃大鍋飯。
這大鍋飯吃的大家很有勁頭乾活。如今兩州采取的是一種集體勞作的法子,看人乾的活重還是輕鬆給不一樣的飯,喝稀粥的乾點輕鬆的,時不時有肉的,做的就是苦力活了。
那水壩上的大磚,真是太重了,即便有傳聞中可以四兩撥千斤的神器,也沒用,有些地方總是要人抬的,好在縣衙大人說了,隻要建好了水壩,集中用水,減少水流失,這個夏天也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