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禹國二月諸事皆宜(1 / 2)

徐州。

二月中旬。

清晨,大莊子就跟媳婦二娘去廠裡麵做事。

按照慣例,他們是要給孩子們做好早食,然後讓家中的娃給他們阿爺喂早食。

大娃今天起的早,昨天有個算術公式沒能理解——他有點不明白什麼是象限,也無法象限可以無限延伸是什麼意思。

先生說,這是到高中才會學的知識,他要是弄不懂,也彆逼著自己,可是大娃子自己覺得,他是一定要學會的。

這次,阿爹本來是不能送他去讀書的了,可老天爺保佑,突然來了船隻,需要人幫著卸東西。那晚卸箱子就掙了二十文銀子。

本來彆人隻有十文錢的。

因為那管卸貨的管事說,阿爹背下來的箱子輕拿輕放,他很放心——阿爹之前就幫著茶葉加工廠裡的人裝箱,所以知道輕拿輕放四個字。

再急,也要保護好箱子。

就這一個舉動,讓阿爹跟其他的卸箱子人區彆開來,被管事的記住了。

那管事的就對阿爹青睞有加,所以又約了他去裝東西,給的銀子也多。

“我就喜歡你這種老實認真的,你放心,這銀子對我不多,我將貨交給你,放心。”

聽聞他是茶葉加工廠的工人,白天離不開,隻有下班後才能去後,也沒有不要阿爹,隻是說按時辰給銀子,隨時都可以去。

所以從清晨出門,如今阿爹和阿娘深夜才能回來。

他和二弟本來下了學也想去,但是管事的不要,說是他們不滿十五歲,那就不行。有漢子的時候,不能用小孩。

這是大娃子和二娃子最大的煩惱。他們有很多事情做不得。

所以隻能坐在家裡讀書。

照顧好阿爺吃飯,他又去管下麵四個小的。

家中一共五個孩子,他是老大,年紀最大,無形中,阿爹和阿娘將更多的責任交給了他。

大娃子歎氣一聲。好在二娃子隻比他少一兩歲,三個小的就可以交給他。他問小的吃完了沒,也是坐在阿爺的茅草屋子裡喊:“二娃子,他們吃完了嗎?”

二娃子就在另外一個茅草屋裡大聲的回:“吃完了吃完了。”

有的吃,大家都是用搶的。

大娃子就道了聲知道了,然後跟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阿爺道:“我們去上學了,中午回來給你做飯吃。”

爹娘中午是不回來的,隻有他回來。

從城裡回來一趟,是要跑著的。跑的時候,還可以背書。

他的書自來背的最好,做數理化也做的最好,但是每回考作詩,他就是最差的。先生歎氣說要是放在之前,他肯定算不得好學生,但是現在趕上好時代了,因為現在不看作詩了。

“皇太女第殿下更注重實務,所以帶的我們禹國上下都是做實務的人,你要是光會作詩我還愁,所以你乾脆不要再去攻你的弱項,索性舍了作詩的課,直接去將數理化做到極致,到時候先生我就寫一封信,推薦你直接去高中考。”

沒錯,上麵雖然說四年級的時候,考高中是要考試的,考的好的人和考的不好的人,又要分班。幾乎從這時候開始,人生就開始分叉。

不過,這隻是明麵上的考試。私下裡,還有一批學生早就開始在統一考試之前去高中考過了。考進去,組成的就是所謂的尖子班。

因為高中就不是每個城池都有的了,而是一個州,暫時隻開了一個。剛開始舉辦麼,師資力量隻支持辦一個。

所以來自各個城池小學的優秀學生,都會被先生推舉先去高中考試。大娃子就是。他很珍惜這次的機會。

一旦有了束脩的銀子,大娃子的心就全部放在了學習上,上課的狀態也不一樣了。

教他的先生回去跟媳婦吃飯的時候提了一嘴巴,他媳婦就歎氣,“你也是,見他都要不讀了,家中還有銀子,你就幫他一把不行了麼?還要看著人家險些輟學。”

先生姓唐,剛剛三十出頭。他就道:“這富人家有天賦的孩子,輪不到我去發現,我發現的,又都是窮人家的,可是,窮人家的那麼多,我幫誰呢?幫誰也不是,我幫了這個,那個該恨我了。”

他將一碗飯遞給媳婦,道:“咱們家的銀子也不多,隻夠給一個人的。且咱們家的孩子也要讀書了,還要攢起來。再者說,他們上了高中,難道就不需要銀子了麼?我不能一直救濟下去啊。這事情啊,說不得,說不得,隻當沒看見吧。”

他說到這裡,突然道:“哎,你說,咱們把梅香給散了出去吧?”

他媳婦愣了愣,道:“怎麼……她伺候的不好?”

梅香是他的妾室。小時候是唐夫人的丫鬟,後來跟著唐夫人嫁了這家,過了兩年,等唐夫人生下了孩子後,梅香就成了他的妾室。

唐夫人還覺得很高興。在她看來,梅香是個丫頭,配個小廝奴才的,不如給丈夫做妾室,兩個人一起伺候丈夫,是一樁好事。

梅香也是應承的。如今過去了兩三年,也快二十了,再散出去,這不是要了梅香的命嗎?

唐先生被妻子這話說的,倒是有些不知道如何說。

他跟妻子,是自幼青梅竹馬,雖然兩家的錢財不甚豐,但是也用的起奴仆。後來家道中落,他身邊隻剩下一個管事的,妻子身邊隻剩下一個梅香。

要是在之前,他納妻子身邊的丫鬟為妾室,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是如今,他卻覺得不是滋味了。

“我並不歡喜於她。”唐先生這般斟酌道:“納妾隻是做了一件常人所做的事情,世人都納妾了,我便也納妾了。”

他對著迷茫的妻子道:“可我愛慕於你,我們是夫妻,梅香在我這裡,並不能得到尊重。”

唐夫人就一邊歡喜一邊嗔道:“妾室罷了,用不著什麼情誼,且不說其他,梅香自小跟著我們,此時遣走了她,你要她如何自處?”

唐夫人搖頭道:“我知曉梅香的性子,你要是這般做,她不會說什麼,說不得走出去就要一根繩子結果了自己。”

“她雖然是丫鬟,如今又是妾室,但我待她跟親姐妹一般,這麼多年都是相依為伴的,你修想將人送走了,送到我不知道的地方去,我難道就放心了?”

唐先生就有些愁。妻子自小就是受三從四德思想長大的,她並沒有錯。但是他最近看了一本夫妻關係的書,便覺得男人跟女人,明明是一樣的個體,那為什麼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呢?

他本是嗤之以鼻的,但是越看越覺得有道理。男人和女人,應該是愛意結合在一起的,他如果不愛另外一個女人,為什麼要跟她在一起呢?

然後他就被自己驚世駭俗的想法給驚訝住了。

他誰也不敢說,將這個念頭藏在心裡,就是妻子,也隻敢委婉的表達,果然,就連妻子也不理解他。

妻子是個實在賢惠的人。

他隻好反其道而行之,將梅香叫進來,道:“我想著,如今城裡又興起了很多工坊,你在家裡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出去做事吧?”

梅香有些錯愕,但是她自小就是逆來順受的性子,便低頭點了點頭,唐先生鬆了一口氣,道:“正好我有一個學生父親是紡織廠的管事,聽聞那裡在招人,你明日就去報道吧。”

梅香有些委屈的紅了眼,但是也不敢說不好,便繼續點了點頭。倒是唐夫人怒了起來,將梅香拉到自己的身邊,心疼的替她擦擦眼淚,不解的跟丈夫道:“你便是這麼容不下她了?她自小跟咱們長在一處,不說是如今是個主子,就是奴婢,也沒有說送出去在紡織廠裡做事的。朝廷還明律禁止送仆人去廠子裡的。”

她越說越氣憤:“家裡又不是窮的揭不開鍋,哪裡就要梅香去做事了,你要是窮了,沒銀子了,我還有嫁妝呢,左右賣了填補你就是。”

唐先生就歎氣,隻得轉了一個思路,道:“還是送過去吧,也好多學習學習新的東西,將來回來好教給孩子們,我一個大男人,又不能去學,你要管家,也走不開,左右梅香在家裡每日刺繡,那去紡織廠,不是很合適麼?”

“就這麼決定了吧,每日學了什麼,都回來告訴我。”

唐夫人這才用她的思維理解了些:這是想要梅香去學東西,偷師。

她就問梅香,“那你願意去嗎?聽說很多描紅都是免費教的。”

梅香就點了頭。隻要不是老爺夫人不要她,她就願意的。

……

霍布森跟著去逛了一回夜市。

他要在徐州買的東西,已經全部買好了。不日,他就要跟著蒼淼乘著船而上,開始去木州,而後從新修的運河裡直接去京都。

他買在徐州的東西,就不跟著去京都了,而是從京都見過皇太女後,等她批準更多的船隻,然後他們才回到徐州。

再然後,便是再次啟程。

於是在徐州的事情都辦好了,就等著去京都,逛起夜市來,就十分的輕鬆。

他是抱著純粹欣賞的心來的。

此時是二月中旬,徐州還是很冷的。不過,冷不冷的,並不妨礙他們進夜市棚子裡麵去逛。

如今的夜市專門建造了一個大棚,棚子建造的十分簡單,上麵搭個頂,姐根木柱,搭在一塊,勉勉強強算個大屋子。

然後棚子四麵八方又用布圍起來,布料很粗糙,可是密不透風,人在棚子裡麵,雖然依舊會冷,但已經不像走在外麵那般寒風徹骨了。

於是,大家還是能接受出來逛夜市的。

霍布森雖然說對炕和地暖的歡喜程度已經達到了癡迷,但是對於他來說,夜市比炕的吸引力更大。

因為這個夜市裡麵的小東西實在是太便宜了!

蒼淼就解釋道:“這是皇太女殿下之前提出來的義烏小商品經濟,在這種經濟出來之前,大家都沒有想過這種小東西也可以賺很多銀子。”

本來以為是小打小鬨,但是最後,這種批發市場卻可以養活很多老百姓。

霍布森就對禹國的皇太女殿下更加感興趣了。他道:“能有這麼多奇思妙想的人,我一定要見一見。”

這個蒼淼就不能答應了,他自己回去,肯定是會見到皇太女殿下的,但是霍布森就不一定了。

皇太女殿下一向不怎麼喜歡見外人。於是也不給霍布森希望,隻道:“我幫你問一問,但是皇太女殿下不一定答應,”

霍布森懂。

那可是皇太女,他懂這個含義,笑著道:“望上帝保佑。”

結果剛說完這句話,就見一個小孩跑了過來,好奇的盯著他看,霍布森已經很熟悉這個流程了。他的相貌對於這些孩子們來說實在是奇怪的很,隻是在他的想象中,他的相貌已經肯定會引起大家的恐慌,誰知道沒有,他們隻有好奇。

更有小孩子,還會衝上來使勁的朝著他看。

霍布森就露出了自以為很和氣的笑容——他到底是個伯爵,以前可是不親民的喲。

這孩子就被嚇哭了。

那孩子的爹娘就趕緊來抱走孩子,一邊抱人還一邊道:“這麼膽兒小,朝廷一年前不就說了麼,海外麵還有一塊地方,可能住著藍眼睛的人。”

孩子哭哭啼啼的,“那為什麼有藍眼睛的人啊?”

那對父母就被問住了,頓了頓,道:“等你上了小學,上了小學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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