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青砸重金給禹皇提高了逼格之後,旅行社就有了蘇老爺父女的傳說。也由此,這個還算是剛開始的服務業就有了“不要小看每一個摳門客人”的傳說。
——自然,後續也出現了不少的話本,就是講這種富人裝窮後麵打臉的戲碼。禹皇很愛看。
他不僅自己看,還要讀給折青聽,沒見識的皇帝老爺十分喜愛這種逆襲,且還沉迷,逼著翰林院學士給他寫逆襲話本看。
折青就覺得幸好現在沒有wifi和網絡,不然妥妥的,這就是一個沉迷於互聯網的網癮老人。
她歎氣,不好打斷她家父皇年老後唯一的樂趣,隻好將批改折子的壓力抗在自己身上,埋頭苦寫。
如今,有了教育基金,很多富商開始給孩子們捐獻設置設備,其中有一項便是馬。
君子六藝,就有騎射一門課。折青沒有廢除騎射課,她覺得這就是體育課,雖然也不知道多少年後,這騎射課會被史書先生和數術先生搶,但是現在看來,騎射課作為被人認可的一門學科,還是跟史書和數術先生地位齊平的。
所以在偏遠地區,一些小學沒有足夠馬匹的,他們願意捐獻。這馬也不能隻給孩子們教學——那樣太浪費了,還要跟官府合作,孩子們有課的時候,就把馬牽過去,或者乾脆就在旁邊建個馬場,沒課的時候,由官府管理。
這般一來,不僅僅是討好了教育局,還討好了當地的衙門,一舉兩得,在各時間段舉行官商友好飯局的時候,這些商人也能跟衙門和教育局說的上話了。
這事情的好處簡直顯而易見,所以做公益立刻就被提上了富商們的日程。
絲州麻城的賀老爺也跟著捐獻了不少給新建立的女校。
麻城就是之前的箜城,城池之主許意之嫌棄箜城的名字不好,改成了麻城。
賀老爺在舉報了麻城神仙俱樂部之後,便受到了許意之的重用,給了賀老爺好幾個朝廷需要商人去做的生意。
賀老爺膽子小,得了生意之後,戰戰兢兢,每天都盯著進程,終於在過年前完成了。十二中旬,就要過年了,賀老爺收回了賬款,盤算了下,發現自己的小金庫實在是太多,於是跟賀夫人商量了下,拿出了一筆不少的銀子,去跟婉兒姑娘談。
說起婉兒姑娘,自從她來到麻城之後,就惹起了不少的爭議。因為婉兒姑娘做的事情實在是讓人震驚。
她開了一所女校。
這女校第一批學生,便是那些從神仙俱樂部以及各種青樓裡麵的姑娘。
她們這些人,在眾多人眼裡,是應該活在見不得光的地方,如今的朝廷夠好了,許給她們安排個活計,一輩子有個安身之處,也就得了,將來事情淡化了,她們再出去嫁人或者為人妾室,便是最好的結局。
但是婉兒姑娘卻偏偏不。
她問出了一句話:憑什麼?
天地不公,她們便自己為自己創造公平。
人間不仁,她們便自己給自己一份仁慈。
她們是受害者,她們理應抬頭挺胸。
賀夫人聽得淚眼朦朧,十分受震動,然後拿出了自己的嫁妝銀子,給了女校第一批資金支持。
不過婉兒姑娘感謝了她的好意,隻讓賀夫人成立了教育基金,道:“夫人,不瞞您說,我們不缺銀子,我們有皇太女殿下和孫香大人給銀子呢。且您許是不知道,木州和徐州的羅婉月夫人也有給我們教育基金。”
賀夫人回來就跟賀大人商量,女校缺什麼。
缺人。
女校建的很大,但其實人並不多。賀夫人和賀老爺跟婉兒姑娘談過,知道她的意願並不是隻是招收青樓女子,她要做的,是招收那些讀不上書,在家裡被責怪隨時會被賣掉的小姑娘們。
於是他們就將要捐獻的銀子成立了一個具有特殊意義的教育基金。
——隻要將姑娘送進來讀書,就能獲得一筆銀子。
婉兒剛開始十分震驚,有些猶豫,因為這就好像是賣了姑娘來上課,但是當無數的窮人帶著女兒來畫押簽字將女兒“賣”給她之後,她站在原地,久久的不能說話。
他們有合同,合同上明確指出,將來這些姑娘們讀出書之後,是要受她分配的,他們不看,也不問。
他們有合同,合同上寫了條條框框幾百條,無人問起。
當帶著那些懵懵懂懂的姑娘們進學校的時候,婉兒第一次感受到了無力感。
她歎氣,“想來,是我高看她們了。”
許意之:“麻城不準賣女兒,麻城不能有青樓,是已經寫進地方律法裡麵去的,所以他們不敢造次,但是,送來讀書,還能得一批銀子,何樂而不為呢?這下好了,不用他們出銀子養了。”
他深吸一口氣,也覺得麻城的教化任務任道而重遠,道:“婉兒姑娘,就這樣吧,能救一些是一些,無論是為了什麼送來,隻送來,便是功德一件了。”
婉兒便招了更多的婦人來照顧這些孩子。
因為有教育基金,這些來時蓬頭垢麵的孩子穿上了新衣裳,有了地方可以洗熱水澡,可以誰在宿舍裡,可以背上書包去上學了。
她們坐在教室裡那一刻,當這個女校第二批學生入學的時候,婉兒哭的不行。
“我總覺得,我做了一件正確的事情。”
當懵懂的眼神突然有光時,她就知道,自己的路一點兒也沒有踏錯。
許意之就覺得賀老爺這銀子花的值當,買就買吧,隻要最後的結果是好的就行。
如今半年過去,孩子們也知道要過年了。她們已經很久沒有回過家了,家人也沒有來看過她們,過年了,那要回去嗎?
先生們告訴她們從心。
你若心生怨恨,那學校便是你們的家,你若是留念,那你們的父母便是你們的家。
學校教你們東西,是為了讓你們自立自強,不是為了限製你們的。
半年過去,孩子們也知道了一些是非,最後回去的有,但是不多,於是大部分的人,都在學校裡過年。
這裡雖是郊區,但是因為開了學校,所以附近該有的設置設備都有了。比如醫館,比如超市,比如小商鋪。
就跟後世的學校後街一條街一般。
於是,除夕這天,學校從周邊采購了不少好東西,也開始張燈結彩。
婉兒買來了好多紅燈籠,一群孩子們拿著掃帚,穿著新衣裳在雪地裡掃雪,一群孩子去廚房裡燒水添柴,還有一群孩子長的高,便踮起腳尖開始掛燈籠。
先生們在外麵帶著學生忙,許意之特地抽空來了女校一趟,給她們送一些朝廷發下來的柴米油鹽。
這些都是給先生們的福利。
婉兒一邊帶著許意之往裡麵走,一邊道:“大人何必親自來一趟,我下午還要進城去一趟,到時候裝馬車裡帶回來就行了。”
許意之笑著道:“無妨,我在郊外也有田莊,便順便過來巡視。”
婉兒:“哦?田莊在何處?這倒是第一回聽大人提起。”
許意之:“剛買下來,準備用來避暑的。”
然後迅速的開啟下一個話題,“明年三月的萬民大會因為要遷都的原因,取消了,但是萬民可寫請願書遞上朝廷,皇太女殿下會親自過目——我來也主要是想問問,你們需要寫什麼請願嗎?”
婉兒就道:“沒有什麼可以要求的,如今已經很好了。隻是先生們還是不夠,若是可以,還請大人代我們跟朝廷問問,能不能廣宣禹國十八州,就說我們這缺女先生?待遇自然是從優的。”
許意之答應了。
等人走了之後,婉兒回到辦公室,就被歐陽先生所打趣了。
“人家看著是來送這些柴米油鹽,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們都是過來人,他什麼心思,我們局外人,看的最清楚,就隻有你,還以為人家真是來給我們送東西的。”
婉兒:“……”
她是真沒想到。
於是笑著搖搖頭,道:“我對他卻無意,若是他如你們所說,我還得找個機會說清楚才行。”
歐陽先生歎氣,“何必要拒絕呢?他看著是個成熟穩重的,既然敢跟你示好,就自然已經有了自己的考慮。”
婉兒依舊搖頭,“我覺得現在挺好,成家也可以,不成家也可以,既然都可以,為什麼要去成家呢?我心安在,能活出自己的價值,便是我能安的家。”
歐陽先生點點頭,不再相勸。
人的誌向各千,隻要自己覺得值得,便是值得的。
她自己不也是人家眼裡的異類麼?
晚間除夕宴,快八百個姑娘吃流水席,以宿舍為小單位,以班級為大單位,過上了第一個可以坐在凳子上吃飯的年。
婉兒跟先生們一桌,給她們都斟上了酒,“願女校的學生都有自己的前途,願咱們心想事成。”
歐陽先生提起酒杯,“共勉。”
“與君共勉。”
……
除夕,京都。
這是禹國皇族在這裡的最後一個年,隻要陛下和皇太女殿下走了,這裡就不再是京都,而是禹州。
京都也有了另外一個名字,叫做禹城。
將禹字留給這座城池,就是對這裡最大的重視。
於是,今年的年過的特彆熱鬨。
折青跟禹皇兩人照例去城樓上去跟百姓們見麵,他們站在上麵,百姓站在下麵,下麵的人跪拜一地,高呼萬歲和千歲。
真心實意,還有幾個人磕頭磕的也響。
說幾句話,便可以散去,便也是她的自由活動時間了。折青按照往年一般,會換上一套衣裳,帶著宗童去燈市裡麵玩。
猜燈謎,她在行,要是猜不出,她就查度娘,在這種開掛作弊的情況下,根本沒有謎語能難倒她。
如今又出了一種新的東西,叫做套圈圈。
這圈圈是木頭做成的,或者竹枝製成的。然後在遠處擺出玩具或者是燈籠以及其他的東西,一文錢五個圈。
去玩的人不少,被套中的東西都便宜,大家都圖個新鮮玩法。
折青買了十文錢,讓宗童套。
“我要那個燈籠的。”她道:“就是那個老虎燈籠的。”
皇太女殿下的審美長期不變。
宗童就聽話的去套,十個銅板五十個圈,套了五十個東西,那攤主也不怵,隻道:“公子好功夫。”
折青就讓掌櫃的打包,她買了一塊布,將東西都收起來,包成一個包袱,讓宗童背著,就這般的在人群裡穿來穿去。
“人可真多啊。”她擠到一個賣糖人的地方,買了兩個糖人,一手一個拿著吃,吃完了,就碰見了孫香和羅玉鬆。
碰見了他們……手牽著手。
折青:“……”
就……大受震驚。
她深刻的反思自己,覺得自己不是個好領導,下屬們都在一起手牽手了,她還不知道。
羅玉鬆就羞紅了臉。孫香倒是笑嘻嘻的過來,喊道:“殿下,您跟宗童先玩著,我們去另外一邊猜燈謎了。”
折青:“……去吧。”
不然她還能做電燈泡?
哎,內部消化也好。
然後走了幾步,就見安曉正哄著丹朱,兩個人在啃一個糖人。
折青:“……”
她決定打道回府了。
她還是去批折子吧。
……
秦國境內。
吳方毅又帶著兵退了一城。
“今日除夕,禹軍那邊正在鑼鼓喧天。”他坐在宅子裡,一口悶下熱好的酒,道了一句,“咱們這邊,也讓過年去吧。”
心腹道:“將軍,恐怕有詐,咱們還是警惕些好。”
吳方毅:“沈柳說不攻城就是不攻城,無妨。”
心腹就憋了憋,“將軍,他們也太……囂張了。”
是的,囂張。
昨日,禹兵朝著他們喊休戰一天。因為他們要過年了。
這是人說的話嗎?
他們這是在打仗,不是在過家家。但是人家說要過年,就去準備過年了,聽聞禹兵那邊還運送來了不少的物資和糧食。
但是他們說停戰了,也真停戰了,自己這邊敢攻擊過去嗎?不敢。
怕他們是埋伏,也是知道,禹兵肯定留了留守的人。
這就讓秦兵十分不好受。
打仗這麼多年,還沒見過過年的時候停下來張燈結彩在戰場過年的。
這不僅僅是囂張,還是曠古奇談。
正要罵幾句,就聽見天上突然砰砰砰的炸開了煙火。秦兵俱都震驚,吳方毅不是第一次看見煙火,知道這是在慶祝。
但是心裡還是會有疑惑,因為現在聽說禹國也有了什麼煙花為信號,難道是有什麼計謀?
於是不敢攻擊,在對麵歡聲歌舞的時候,這邊寢食難安。
明明是過一個年,卻成了兩般的景象。
就連玉珠兒都覺得自家太過分了。
“咱們要不要悠著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