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想在聞州也開一家書院,銀子和先生她已經準備好了,這次來聞州,就是為了選址的。
三年了,她從禹州來到這裡,一直都沒有放棄過在更多的地方開女院,她想要所有的姑娘都能有書讀。
小巫兒說出自己的身世後,婉兒就跟她道:“你回去看看也好,如今的絲州女院已經不是當年的模樣,因為彼時絲州的賣女人數眾多,引起了朝廷的重視,所以專門派了人來管轄,如今,絲州農人可沒人敢賣閨女。”
她說完,給小巫兒倒了一杯茶,要直接考驗了一下她的學問,心中有了數。
她就勸道:“你年紀還小,完全不用先想著做事情賺錢養活自己,我見你也是有心要考高中的,既然有真本事,不如就跟我回去,直接入學四年級,明年就開始參加高考。”
巫鈴沒想過去讀書。她還是想去讀夜校。
婉兒就道:“你這就是短見了。夜校能教你的東西都是淺薄的,雖你自己刻苦,但總歸不是正途,女院有專門給姑娘們讀書的資金,為了就是幫助你們這種想要讀書的姑娘,若是你不去的話,那我開辦這個學院的意義變沒有了。”
巫鈴聽的有些晃了神。
還從來沒有人給她說過這個道理,她有些遲疑地道:“孫校長,我真的可以嗎?”
婉兒點頭。
“為什麼不可以呢?你的成績是符合的,隻要有本事,什麼不可以去做呢?”
她一錘定音,推著這個努力卻又困惑的姑娘往前走,“跟我回去讀書吧。”
巫鈴怔怔的也點了點頭。
她無牽無掛,本來就是去哪裡都可以,如今有了最好的選擇放在她的麵前,她隻恨自己沒有早點回來。
真是太蠢了。怪不得小巫兒阿姐臨死之前還惦記著自己,她真是太蠢了。
於是,婉兒臨走前一個人出門的,回來的時候又帶了一個姑娘。
小姑娘大概十六七歲,長得很是漂亮,剛開始看有什麼陌生,不過很快就有人認了她出來。
“玲兒,原來是你,我起先還不敢認。”
“是啊,我記得你好像說要去泰山,如今可算回來了。”
“我們都擔憂你,還寫了尋人啟事在報紙上,希望你能看見。”
“你是不是看見報紙才回來的?”
巫鈴很慚愧,她沒有餘錢買報紙,白日裡做事,晚間去夜校讀書,已經占據了她所有的精力,其實是沒有時間讀報紙的。
不過她偶爾也會去武館掌櫃的台子上撿他不要的報紙看,可惜的是,她瞧見過彆人的,但沒瞧見過自己的。
巫鈴聽聞她們還找過自己,心生感動,跟眾人說了自己將要在這裡讀四年級的事情,便有人歡喜起來,“真是太好了,跟我同班呢。”
便有人帶她去宿舍裡麵,帶她去看教室,告訴她學校還會組織去豆腐坊和醫學院做事,學東西,有很多可以貼補銀錢的地方。
“你彆怕,如今我們可好了。”
巫鈴也覺得她們可好了。
她們變的自信,變的談笑風生。
她覺得姑娘家最好的人生便是如此了吧。
巫鈴基本了解過學校後,就道:“我想去給小巫兒阿姐掃墓。”
小桃紅就帶著她去掃墓。
掃墓的路上,跟她又細細的說了姐妹們這些年的事情。
“你走之前,將小巫兒姐姐的墓托付給了我們,我們自然是每年都要來掃的,前幾日七月十四,我們也來拜祭過。”
“小巫兒姐姐可惜了,要是她能熬過來,說不得將來是我們之間最聰慧的那個,她讀書可好了。”
小桃紅是當年孫香說要去做豆腐坊的時候,最先跟著孫香去的,所以這些年,被孫香看中,成了她的左右手,一邊在學校讀書,一邊擔任了小姑娘們的管理員,三年來,已經有了些許威嚴。
她從建學校開始,說出期間的挫折。
“剛開始,我們就好像是見不得人一般,這不是彆人覺得的,是我們自己覺得的,我們坐在課堂上的那一刻,就好像偷了彆人的人生。”
“先生們便一個個的跟我們談心,還專門有先生攻克了心理學,為我們心靈上排憂解難。”
“我們第一次出去,就怕有人對我們指指點點,後來發現,根本沒人關心你之前是做什麼的,便也鬆了一口氣,慢慢的,便也安心了,不過後來知道,那陣子麻城的好多人都被許城主殺了。”
“再然後,就不僅僅是收了我們這些人做學生,還有了其他的姑娘,都是窮人家的,讀不起書的。”
“她們願意送來?”巫鈴問。
小桃紅便淡淡的道了一句:“那哪裡能呢?咱們這地方,幾千年了,根本不可能一時間轉變。是婉兒姐,她跟人說,隻要將姑娘送來讀書,就有銀子拿,便來了不少人,其實本質上,也是賣孩子。”
有些人真心為女兒好的,為了區彆,便堅決不要銀子,還給束脩,這又是後麵的事情了。
巫鈴聽了這麼多事情,心裡很是感激孫凰跟各位來這裡教書的先生。她道:“我好像就跟活在夢裡一般。”
小桃紅笑著道:“誰又不是呢?”
她對巫鈴道:“你能回來,真是太好了,我這些年,真的擔心你。”
然後歎氣,“小巫兒阿姐就早走了幾個月,幾個月後,我們就有了學校,有了書讀,剛開始大家還不適用,後麵慢慢的被打開了眼界,便也什麼都不怕了。”
巫鈴嗯了一句:“我知曉,你們已經大不一樣了。”
大家都是見過彼此最狼狽的模樣,她們都希望對方能過的好。
巫鈴到了小巫兒的墓前,一點點的將祭品放在了她的墳墓前,道:“阿姐,你在那裡暖和嗎?我給你燒了好多柴火和炕,你收到了嗎?”
“阿姐,你放心,我會努力的發光,希望有朝一日,這光,你也能看見,能置身於光芒之中,全身都是暖和的。”
她跪下,磕了三個頭。
“阿姐,我回來了。”
……
七月,小學考高中,高中考大學的成績單已經出來了,考上的興起了辦酒席,你家辦完,我家辦,各地的酒樓就沒有斷過。
折青被老父親領著,去參加隔壁老王的親戚的升學筵席。
折青:“……”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太上皇陛下,“你跟那個王老爺,如今的關係這般的好了麼?”
太上皇陛下一直致力於找到一個合適的普通人朋友,找了幾年,是去過茶樓,去過大樹下的象棋盤,去過圍棋社,去過四通八達的街道,最後找到了論壇,走了彎路,好在陰差陽錯,找到了王老爺。
折青跟老父親說過王老爺家跟鄭長隆未來的家可能挨著,老父親倒是不介意,“鄭長隆不過是一個敗將,挨著就挨著,那又怎麼了?”
折青就歎氣,“鄭長隆好歹是大將之子,算的是晉國世家子弟,他自然比王老爺會識人,你一跟他相見,想來就能從你的氣質看出你不是凡人。”
那將來,你用真心交的王老爺不就傷心了?
老父親,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你如今在騙人哩!
老父親顯然是沒有聽進去的,他隻從這句話裡,聽到了閨女久違的誇獎自己。
自從將皇位強硬的傳給她之後,她對他的耐心就用完了,見了麵,但凡不順,都是冷嘲熱諷,他這個太上皇可不好當。
折青對自家爹已經沒有辦法抵抗了,他實在是練就了一番磨人功夫,硬是要帶女兒去參加彆人的慶功宴。
“為什麼啊?”
折青很是不理解,“你自己去不就得了?”
太上皇陛下理直氣壯:“老王也帶孫女去呢,朕又沒孫女,隻能帶閨女咯,再者說,老王對朕掏心掏肺,他連自己算出來的各家各鋪優惠單子也給了朕看,著實是令人感動,他邀請朕以及家人去參加慶功宴,難道朕要拒絕嗎?”
有理有據,令人信服,但是知父莫若女,折青立馬就拆穿了他和隔離老王的心思,“你們是去蹭吃蹭喝的吧?覺得多去一個人,能撈回本?”
太上皇陛下昂起腦袋:“隨便你說吧,你到底去不去?”
太上皇陛下要人做的事情,是沒人能逃掉的,作為他親閨女的折青更不能,她隻好唉聲歎氣的跟著去蹭吃蹭喝。
老王孫女王倩倩很不好意思的跟折青道:“阿姐,不好意思,定然是我阿爺攛掇蘇家阿爺的。”
原因是這個親戚老王不喜歡,對方卻又特意送來了拜帖,老王礙著情麵不好不答應,但是又覺得不解氣,覺得再怎麼樣,也要將禮金吃回來,自家的兒子媳婦又不在家,便誠摯的邀請了自己最近的知己好友,蘇睿。
折青:“……”
她摸摸小丫頭的頭,“無事,長輩們高興就好了。”
人越老越像個孩子,這個比喻放在太上皇陛下的身上,簡直是再合適不過了。
王倩倩就看了看坐在一側不動的宗童,小聲的道:“阿姐,這位兄長是?”
折青:“他是我的侍衛。”
王倩倩驚訝極了,“阿姐還有侍衛呢?”
折青就編了,“我家阿爹隻有我一個女兒,所以家裡的生意都是我在打理,出門在外,怕遇見什麼意外,便找了個侍衛跟著。”
王倩倩十分理解,“是啊,有個人跟著安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