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京都還是悶的很。
雖然已不是很熱，但是天還沒徹底轉涼，羅玉鬆跟孫香的閨女羅甘棠在院子裡爬來爬去,想要爬去水缸裡泡著。
這孩子很是怕熱。
孫香今日沐休，見了她這般模樣,氣的大喊一句：“羅甘棠！你都快兩歲了，怎麼還爬！都告訴你要走路了。”
羅玉鬆一聽見這震破天際的聲音,連忙端著一碗蛋炒飯出來喊：“棠棠，快，來吃蛋炒飯。”
蛋炒飯，羅棠棠的最愛。
隻見她飛快的站起來，噠噠噠一路跑向羅玉鬆,甜膩膩的喊：“阿爹,給多一點兒，多一點兒飯！”
羅玉鬆就眼睛暗暗的看了一眼孫香,見她臉色越來越不好了,立馬道：“今天就吃一碗吧。”
哎，這孩子,怎麼這般能吃呢？
羅棠棠也怵孫香,一邊吃一邊衝她甜甜的笑，“阿娘,不爬了,你看，我吃飯,多吃飯，能走。”
孫香都要氣笑了。她一邊盤頭發，一邊冷笑連連,“既然你如此懂事，想來衣裳也能自己溪洗了，待會將你身上爬臟的衣裳洗了吧。”
羅棠棠臉就垮了下去。
她就是吃的多了點，怎麼阿娘總是不準呢？
快兩歲的孩子，已經能有一些簡單的想法了，羅棠棠語言天賦天賦異稟，許是跟了羅玉鬆，又很能討價還價，這個倒是肯定隨了孫香。
所以在她想要討吃的時候，因為能說又會纏人，便讓她成了這個巷子裡眾人覺得最難纏的小姑娘。
不過平日裡，她都是等到孫香去上值才能出門進行“巷間行討藝術”，今日她阿娘休息，她隻能坐在院子裡乾餓。
她爹是個不頂用的，隻要她娘在的時候，爹就可以當做沒有。
但今日她爹冒死給她捧上一碗蛋炒飯，羅棠棠十分感動。
小姑娘腦袋瓜子裡可能想的未嘗有這般的詳細，但是出於本能，她吃完後，本能的朝著她爹討好的笑。
“阿爹，再吃一碗吧？”
羅玉鬆連連搖頭。
寬慰道：“等明日再吃吧。”
羅棠棠就摸摸自己的小肚子，十分功利性的不理她爹了。又跑去水缸邊小心翼翼的摸水缸裡的蓮花跟魚。
剛扯了扯碗蓮的葉子，就聽外麵有人來了。
她轉身過去看，就見著了她最討厭的人。
章阿叔跟於阿爺。
就是這兩個人跟她阿娘說不準她吃東西的。
她跺了跺腳，回屋子裡去了。
章玉書笑著跟孫香道：“我們還是如此不招人待見。”
孫香也覺得好笑，“小丫頭片子，就是被大夥寵的，寵的無法無天了。”
四個大人便開始商量正事。
於太醫和章玉書是來要銀子的。如今，在雲州，禹州，京都，以及徐州都試驗了從小學畢業後，或者有心學醫的人，可以直接考類似於高中的醫學院，叫做高職醫學院。
此醫學院跟其他的不同，他們是先讀三年書出來後，若是依舊想學的話，便可以繼續考大學般的醫學院。
即便是你沒有繼續想讀的心，憑你三年的讀書經驗，也能跟著去診一些簡單的病了，所以這麼多年來，高職醫學院還算是受到學子們的歡迎。
尤其是禹國醫學盛行，學醫在禹國是一件值得認可的事情，眾人都覺得學醫出來地位高，受人崇敬，且自家人有個頭痛鬨熱的，也好不用去醫館。
再者說，哪裡的醫館不缺人？即便你去一個小村子裡做村醫，也是門能活命的手藝，學醫出來的人，在媒婆那裡也吃香。
這些年來，因為高職醫學院的成功，於太醫和章玉書覺得便可以再次進展一步了。
“當初，我們隻在四個州做了試驗，如今試驗成功了，我們便可以繼續往後麵鋪展到全禹國了。”
兩人真誠的道：“根據我們學子的調查，在禹國北十二州，醫學資源十分稀缺，因為那邊的路沒有修建成功，所以願意去那邊的醫者很少。”
“我們也都明白，有很多人一旦去了異鄉之後，想回來就難了，所以還是在本地開醫學院比較好。”
朝廷之前的計劃是遊醫，紮根鄉間，但是隨著醫學院的興起，便不用將水平隻限製在遊醫這個層次上，還可以讓他們學得更多的。
說完了自己的要求，於太醫和章玉書便期待的看向孫香。
孫香：“……”
四十四州都開醫學院的計劃其實一直都在預備著，但是一下子被提出來，孫香還是肉疼。
她還準備過兩年再說呢。
可這是潛心搞研究的人，又是孫香所尊重的，所以他們提出來的要求，孫香不好耍滑頭，她隻好道：“除去西域兩州，從安州往東，從敖州（原燕國跟齊晉交界處）往北，其實路都沒有修完，水渠和水壩，還有農田跟畜牧，都在慢慢的恢複之中。”
兩個天賦高的醫者沒有去過其他的窮苦地方，能想到百姓過的苦，沒銀子看病，但是對於他們來說，第一件事情，不是看病。
“是吃飽，穿暖，孩子有書讀。”
現在教育部的資金一直都是出去沒有回來的架勢，若不是禹國朝廷在商業，農業，工業，以及畜牧業各種行業都賺了銀子，是絕對支撐不起這些巨大的開銷。
她道：“我發誓，隻要過了這一陣子，我絕對將高職醫學院先在禹國四十四州開辦完。”
章玉書和於太醫很慚愧，他們覺得隻想到自己了。
孫香就道：“不過你們說的也對，學醫學的時間比學其他的學科更長，我會跟陛下說，看能不能儘量在今年保證一州有一個。”
這可又是峰回路轉，章玉書和於太醫滿意而歸了。
孫香歎口氣，覺得銀子和人手真是不夠用啊。
羅玉鬆心疼她，孫香擺擺手，“陛下比我可辛苦多了，我今日沐休，她本也是要休息一天的，但丹青一眾人從歌州回來了，她又忙叛亂者的事情去，一點兒空閒也不得歇息。”
羅玉鬆也點頭，“陛下想來是不得歇息的，宗童也好幾天沒回來了，要是陛下空閒，他還能回來睡，陛下忙起來，怕是就要跟著一起熬夜，哪裡有時間回來，哎，宗童也辛苦的很哩。”
孫香就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她真是找了個單純的傻子。
不過她喜歡的很，難得的給了羅玉鬆一個笑臉，道：“我要寫明年三月萬民大會的章程書了，下午你帶著棠棠讀書。”
羅玉鬆點頭。
羅玉鬆很快氣壞了。
隻有在教棠棠讀書的時候，他才會維持不住自己慈父的麵目。
羅棠棠小臉也一垮：“阿爹，你也不疼我了。”
羅玉鬆雖然知道不該心疼這孩子，但是還是忍不住摸摸孩子的腦袋。
“算了，你熊就熊吧，阿爹去看看能不能適應你的書。”
他朝著宗家走去。
宗童正好帶著丹青回來。
這大中午的，定然是陛下讓他回來歇息的，陛下真是個體恤臣子的好陛下。
羅玉鬆過去，跟宗童道：“宗童，我想向你借些書。”
宗童點點頭。
丹青好奇的道：“玉鬆哥，你家的書應該是最多的，怎麼向我家借書？”
羅玉鬆不好意思：“棠棠太熊了。”
宗童明白了。
他帶著羅玉鬆進屋子，認真的挑選適合熊孩子的書。
“這本是陛下七年前給我的，你看看，說的是孩子訴求不滿的時候，應該注意些什麼。”
“這本是陛下五年前給我的，你看看第三章，裡麵說了如何讓孩子心理健康成長。”
每一本書上都有筆記，還有折痕，可見是認真看過的。
羅玉鬆如獲至寶，這些可是市麵上沒有賣的。
丹青也很感動，陛下和師父為了自己付出太多。
唯有宗童坐直了，悶悶的端起飯來吃。
這就是送客了。
因為宗童不愛說話，所以熟悉他的人都已經基本能理解他的意思了。
他拿著書走了，丹青就慢慢的看向宗童。
宗童認真的吃飯。
吃完飯了，他這才問：“有何難事？”
丹青扭著手，“我阿爹阿娘問我，要不要跟阿籬定親。”
宗童從蒼水的嘴裡聽聞過兩人的八卦，聞言點了點頭，道：“你自己覺得呢？”
丹青覺得可以定親了。
他道：“阿娘說，成婚隨意我，定親下來，也是讓祝阿婆放心。阿籬如今越發的喜歡往外麵跑了，她總不放心。”
宗童不解：“既然你們家與祝家都已經答應了，為何還來問我？”
丹青就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聽聞，這以前家裡定親，也有個兄長姐妹長幼有序，我阿姐倒是定親了，可是……師父還沒有成婚，我想著，要不要師父成婚後，我再定親。”
宗童：“……”
他更沉悶了。
好一會兒才道：“不用，我是陛下的隱衛，我——”
丹青：“無家無室這條規矩不是已經改了麼？師父，如今我們是可以走在陽光底下的人了，不是以前那樣見不得人。”
宗童感覺丹青從來沒有這般煩過。
他小時候也不愛說話，多乖。
他讓人收拾東西去自己的宅子裡。
“你既然已經長大，就自己住去吧，就是阿福，如今不也自己住著麼？”
丹青就這樣懵懵的被掃地出門了。
羅棠棠隔著門縫往外麵看，心裡咯噔咯噔的，她小聲的跟阿爹道：“好可怕啊，宗家阿叔，不笑，丹青阿叔出去，被趕了。”
小家夥輩分被所有的人都少了一輩，見了人就叫叔，叫姨。
羅玉鬆就捂住她的嘴巴，示意她不要說話。
“他功夫高，耳朵靈的很。”
父女兩個湊在門邊從門縫裡看丹青被趕出門，一點點的搬東西。平日裡跟他玩的好的小夥伴們都不敢湊上去，讓羅玉鬆說，大家的門都關著，但是又沒關攏，定然是都在看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