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導演說的很艱難, 因為他也知道，說出這種話的自己簡直連畜生都不如，但是人生在世身不由己, 他現在還沒有因為一部電視劇斷送前程的底氣。
所以有的犧牲是必須的。
導演話音剛落，杜辰燃眉頭一皺，顯然這句話引起了她的不滿，隻不過她還沒有開口, 一旁的化妝師倒先抽了口涼氣。
她忍不住開口道：“什麼意思啊導演，向婉冬......冬姐怎麼能代替燃總出境飾演柳月衫呢？觀眾也不是傻子啊，突然換演員這怎麼說的過去啊！”
聽導演這個意思是今天這戲杜辰燃不用上了, 直接讓向婉冬上？？
這是個什麼道理，要是杜辰燃演技不行，實在令導演不滿意那還說的過去, 可導演之前明明就對杜辰燃的演技很滿意，現在臨到關頭整這個幺蛾子，到底什麼意思啊！
杜辰燃若有所思地看著導演，她往門口掃了一眼，沒有說話。
此時的導演又是歎了口氣, 這種事情他也不想發生在自己的劇組，但是他也真的沒辦法, 於是隻能硬著頭皮解釋道：“是這樣, 我和編劇討論了一下。原著中男主角憎恨柳月衫殺戮成性, 毅然決然地離開, 柳月衫以為男主角去找了語長蔭, 以為在她和語長蔭之間，男主選擇了語長蔭，後麵又發生了很多事，但是這個念頭一直在語長蔭心裡，所以她失去心智後，狀態除了癲狂應該還有對語長蔭無儘的羨慕。以至於在瘋癲之後還不忘給自己易容成了語長蔭的樣子......”
話說到這杜辰燃的目光越發的陰鬱，一個眼神把導演看的心裡抖了一下，於是越說越心虛，最後終於說不下去了，隻能打馬虎眼道：“哎，反正就是這樣，向婉冬出演易容後的柳月衫，完成今天的戲份。你......”導演看了杜辰燃一眼，“你要有空可以留下來看看，忙的話先收工也沒事。”
當初杜辰燃接到劇組邀請的時候，劇組說的是雙女主，她和向婉冬的戲份差不了多少。
可是現在導演告訴她自己的戲份將被向婉冬取代，一場最重要的戲份她可以不用參演了，那也就預示著她從主角變成了配角，她不是不可以做配，但不是以這樣的方式，這是在侮辱她的業務能力。
之前導演的態度一直很好，這件事也沒有給杜辰燃任何緩衝的機會。
在場的化妝師和助理麵麵相覷，老實說她們也不懂劇情安排，影視改編這些東西，隻是單純從演員的角度出發，燃總和向婉冬的地位算是旗鼓相當，在娛樂圈也是屬於有頭有臉的人物，這麼突然被人頂戲，麵子往哪擱？
隻不過她們隻是局外人，再怎麼覺得不對勁也不好多說，畢竟向婉冬也是一個劇組的，多說容易得罪人。
不過杜辰燃比她們想象中的沉靜，聽到這她乾脆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透過鏡子她看向導演，直接了當地問道：“這是誰的意思？”
她這話一出，導演的神情明顯閃爍了好幾下，他下意識地朝門外看了一眼。
化妝室並不大，屋投資人外甄楠掃了眼身邊的助理，邁著步子進了屋。
這件事情確實是她交代下去的，並不是她多不喜歡杜辰燃，反而比起向婉冬她更欣賞杜辰燃，而且在她身上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隻不過淮文煜那個家夥最近明顯要脫離她的掌控了，特彆是在對待杜辰燃的問題上，兩人的意見分歧很大。
今天這場戲有不少親密鏡頭，而這個杜辰燃魅力太大，甄楠實在是怕他一失足成千古恨，到時候她任務失敗，那這幾年的心血全白費了不說，係統還得給她嘮叨個沒完，甚至將麵臨嚴重的懲罰。
她提出刪掉其中的部分親密戲，果然淮文煜爆發了，說她侮辱他，乾涉他工作之類的話。
對於這些甄楠並不在意，畢竟穿越者不用道德，也不用良心。完成任務就行了。
甄楠突然走進了化妝室，杜辰燃從鏡子中第一時間便看到了，隻不過她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
甄楠助理衝屋子裡的眾人開口道：“甄總想和杜小姐談談。”她的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
導演歎了口氣，明顯他對甄楠的做法也是十分不滿意的，但是在權利麵前和少有人能不低頭的，於是沉默著看也沒看甄楠一眼率先走了出去，化妝師和助理又是對視了一眼，拎著化妝箱便走了出去，末了還不忘帶上房門。
甄楠掃了眼杜辰燃看上去有些頭疼地道：“其實我也不是故意針對你，隻是事出有因。錢我會一分不少的給，你還能少些工作這樣不是很好嗎？”
聽到這話杜辰燃輕輕一笑，她和甄楠的三觀似乎不怎麼合，這個人覺得不用工作似乎是件好事，但是但凡認識杜辰燃的人都知道，她是個工作狂，甄楠這樣做她會很不開心的。
“解決問題的方法很簡單，我退出劇組就行了。”
杜辰燃飾演柳月衫，對於她的一眾粉絲來說，絕對是一件無比期待的事情，童年女神要被偶像重新演繹，誰能不期待，然而如果最重要的戲份突然換人，那會是所有人的遺憾。
到時候黑子再帶帶杜辰燃的節奏，勢必又會是一場對於杜辰燃演技爭議的腥風血雨。
甄楠的助理聽杜辰燃這話，忍不住插嘴道：“何必這樣呢？您是作者欽點的，沒有人比你更合適飾演柳月衫。”
“你們是怕後續得不到他更多的ip吧。”杜辰燃直接戳破了對方的心思，如果隻是替代掉她最終要的戲份，到時候還能說是改編原因，不論好不好最起碼沒有公然和作者過不去，如果直接換掉杜辰燃那後續這個作者的ip那她們就彆想拿到了，對於淮文煜來說這一係列的ip翻拍能確保他迅速走紅，所以甄楠對此很重視。
杜辰燃這句話似乎戳中了兩人的心思，甄楠的助理張了張口，似乎還想說什麼，一旁的甄楠抬了抬手，示意她不要說話。
她從鏡子中和杜辰燃對視一眼，然後道：“既然這樣，那就開拍吧。”
說完這句話，甄楠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化妝間，助理掃了眼杜辰燃也迅速地跟了上去。
此時的杜辰燃皺了皺眉，對方越是這樣她就越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不過不管怎麼說，很快服裝師還是進來給杜辰燃更換戲服，這場戲需要超高的爆發，經曆了剛才那件事，杜辰燃不得不重新醞釀情緒。
很快，導演通知，劇組開拍。
杜辰燃換完戲服，走向了拍攝地點。
遠遠地她便看見人群中，淮文煜一身墨藍色的長袍巍然矗立，不知道是不是杜辰燃的錯覺，比起剛開始淮文煜的氣質今日越發陰鬱，大多時候他會是看著地麵出神，一開始時長洋溢在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這短短一個月，他變化挺大的。
不過演技還是有了很大的提升，而且他現在的氣質倒是誤打誤撞和劇中的男主吻合了，前期的男主也是熱血又熱情，後期經曆了很多事整個人逐漸變得沉穩，而且柳月衫的殘暴也是造成他性格逐漸陰翳的主要原因。
目光從他身上移開，杜辰燃看到了坐在一旁太陽傘下，此時正吃著水果看戲似的甄楠。
“辰燃來啦？快來就位準備開拍了！”導演見杜辰燃來了，沒忍住露出了一個笑容，對他本人而言的確是相當期待杜辰燃演繹失了心智後的柳月衫，隻不過投資人的突然到場，還要把人換掉，他作為一個被雇傭者，也無可奈何。
隻不過他心裡對杜辰燃還是挺過意不去的，不過也許是老板突然改變了注意，這個角色還是讓杜辰燃出境，他心裡也挺開心，連忙叫杜辰燃就位，準備開拍，他是真怕一個不小心老板又改了注意，畢竟這個女人情緒變幻莫測，誰也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麼。
聽到這句話，淮文煜的目光也地麵移向了杜辰燃的方向，很明顯他的目光中閃過一絲驚豔。
“辰燃。”見她來了，淮文煜主動上前打招呼。
杜辰燃衝他點了點頭，撇去甄楠這個人，杜辰燃對淮文煜還是有好感的，畢竟這人為人謙虛，態度友善，而且勤奮上進，各方麵都不錯。
這次的拍攝的內容中的場景是在一處斷崖山莊內，但真正的拍攝地點也就是經過一番布置的影視基地。
這裡作為柳月衫的老巢，布置風格算的上是華麗精致。
各個演員，拍攝人員就位，各自醞釀情緒五分鐘後，拍攝正式開始。
導演喊了聲開始，但是一顆心卻懸了起來，這場戲中幾乎一大半的鏡頭都是給到杜辰燃的，但是她的台詞卻寥寥幾句。
按照劇本，杜辰燃現在原本是化著一個無比落魄的妝容，劇情發展到這觀眾原本是不知道柳月衫已瘋的，此時正好是揭開真相的時刻，按照之前的設定，觀眾在看到杜辰燃的瞬間就該知道她的精神狀態出了問題，然而此時的杜辰燃卻是化著美豔無比的妝容，渾身上下收拾的一絲不苟，這樣一來杜辰燃隻能靠著自身的表現力讓觀眾感覺到柳月衫確實瘋了。
這場戲對於杜辰燃來說不容易啊！
但他不知道的是，杜辰燃在劇組的時間加起來可能有他們一輩子那麼長，任何一種情緒對杜辰燃來說都是輕而易舉。
人群中的淮文煜心裡也有些為杜辰燃擔心。
其實這部劇他也算是從小看到大，在以往的版本中劇中的兩個主要女性角色他都挺喜歡的，正所謂各有千秋，男主角最後的選擇雖然也不會令人感到意外，但白月光，朱砂痣。對於另外一個始終是有些遺憾。
但是在這個版本中，在一幕又一幕的情景中，脫離演員的身份以一個觀眾的視角去判斷，淮文煜的心早已經傾向了杜辰燃，劇中的柳月衫個性並不是他喜歡的類型，而且演員稍微用力過猛最後呈現的效果就會非常惹人厭惡，畢竟這是一個挑戰人三觀的角色。
在以往的版本中也不乏把控不來的女演員演繹柳月衫這個角色之後，被網友追著罵上三條街的，那是因為她們演出來的壞，那是真的壞的毫無美感而言。
但是就是這麼個角色卻在杜辰燃的演繹下活靈活現，她外表和過往的經曆的確讓她看上去儼然就是一個壞人，但是在杜辰燃的把握下卻壞的很有魅力，有些小細節會給人一種反差萌的感覺。
比如對一些平常人家的小事一般人也許覺得很平常，但是在杜辰燃表演下的柳月衫會微微挑眉，顯示出她的好奇心，但是再感興趣的東西她也不會多說，可愛中帶著些許身為教主的驕傲，每一個微表情都耐人尋味。
所以淮文煜很喜歡和杜辰燃對戲，因為對方總是能輕而易舉地將他帶入另一個世界。
這次也不例外，當杜辰燃飾演的柳月杉念出他名字的那一刻，他隻感覺心都要塌了，看著心愛的女人因為自己變得精神不正常，這樣的結果誰能接受。
此時此刻他是真的被杜辰燃給帶進去了，他相信如果自己真的就是劇中的男主角，那他會毫不猶豫地站到她身前，心甘情願為她抵擋一切傷害！
而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
整個劇組和諧地一塌糊塗，不僅是杜辰燃，所有參與其中的人似乎都被帶入了情緒。
看到這一切的導演屏住了呼吸。
好！很好！！！
這樣的感覺就是柳月衫會有的！這樣的演繹在以往任何一本版本中從來沒有哪個演員表現出來過！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杜辰燃這個版本的柳月衫甚至超越了原著。
一段情節演完，一旁圍觀化妝師忽然鼻頭一酸，眼睛微微發痛，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不自覺地被氣氛感染，儼然有了要哭的趨勢，她連忙深吸了一口氣，在片場混跡多年她從來沒想過看現場版的電視劇竟然能把她看哭了。
但是......但是剛剛杜辰燃那個眼神實在太讓人震撼，太讓人難受了。
她覺得自己沒法再在這待下去，不然真的看哭了會很丟人的。她轉過頭正要離開就見身後站著的服裝師、道具師、外加兩個助理個個都是眼眶通紅，她反而成為了人群中最正常的一個。
透過監視器，兩位主演最細微的表情也落到了導演的眼中，所以他對這兩人的演技是最直觀的。
這樣的感染力，上哪找去啊！
他收拾了一下心情，忍耐中內心的激動，接下來淮文煜隻需要在杜辰燃的額頭上輕輕一吻，然後站起身擋在她身前，抽出劍誓死擁護她。
這場的劇情就算了完美結束了，導演咬了咬牙關，最後一點點，隻要不出大差錯，這將會是一個神鏡頭，他能預感到兩位主演的演技將會被各大論壇的網友吹爆！
然而，就在此時，就在淮文煜低頭的那一瞬間，一個聲音從場外響起。
“卡！”
簡單的一個字，將所有人的思緒拉回了現實，淮文煜明顯一愣，低頭的動作也停頓了下來。
杜辰燃微微皺眉，在場的所有人心裡都是一咯噔，紛紛將目光投向了導演，剛才他們看的實在太入神，隻聽到了一聲卡，連這話是誰是的都沒反應過來，不過片場中有權利喊卡的也就導演這麼一個了，於是眾人的眼神紛紛轉向導演。
隻不過此時最氣憤的還是導演，他內心期待的完美收尾突然之間就那麼被破壞了，因為這聲卡各部門都停止了工作！演員拍戲最講究一個狀態，就剛才兩位演員的配合，現場的光照都堪稱完美，重來一次未必有這麼完美。
所以此時他心中也是一陣無名火起，於是一把將自己手上的台詞本甩了出去，沒忍住爆了一句臟口：“誰他媽亂喊呢！有病是不是！”
隻見導演話音剛落，原本坐在一旁吃著水果的甄楠站起了身，她掃了一眼導演，那眼神仿佛問：有什麼問題？
觸碰到這個眼神，導演原本已經到喉嚨的臟話又咽了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心情之後才開口問道：“甄總，有什麼問題嗎？我覺得這場戲演的挺好的......”
演的挺好的，這點甄楠也讚同，就杜辰燃那演技在她看過的電視劇裡足矣秒殺大票影後視後了，不過她又不是影迷，演的再好跟她有什麼關係，她之所以投資這部電視劇，完全為了穩住淮文煜，賺不賺錢對她來說也無所謂。
“那群演的手表露出來了，你們看不到嗎？”甄楠隨手一指道。
這話一出，圍觀群眾甚至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翻了個白眼，就因為這麼點理由整個劇組配合那麼好的一場戲就這麼給毀了？這點東西完全可以後期處理阿！
化妝師站在一旁看了眼助理，她使了個眼色，仿佛在說：這投資人不是腦子有病吧？
對杜辰燃三番兩次的針對，到底為的什麼啊，難道真的像傳言那樣，淮文煜是她養的小白臉，此時見到有吻戲心裡不平衡了，就開始胡攪蠻纏？
雖說這個說法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釋，但是看那甄總自進劇組也沒有多看淮文煜幾眼，對他的關注甚至都比不上對杜辰燃的，這完全跟占有欲、喜歡這類的詞搭不上邊啊。
“甄楠！你不要太過分！”說話的是淮文煜，剛才的那場戲他完全被杜辰燃給帶進去了，甄楠叫了卡之後好一會兒他才緩過神，甄楠對拍戲這些東西根本就是不在乎的，此時卻坐在劇組內全程跟隨，說沒目的他都不信，但是他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在拍攝上麵插一腳。
“一個老板對自己投資的東西高標準，這也過分麼？”甄楠掃了他一眼，那眼神裡頭完全沒有一絲情愫，甚至有些不耐煩，“還有注意你的稱呼，在工作上我不喜歡彆人直呼名字。”
要不是為了完成係統任務，她才懶得在一個男人身上耗費那麼精力，賺錢不好玩嗎？工作給不了她成就感麼？
不過她掃了眼杜辰燃，在這件事情上她，她的確是杜辰燃有所愧疚，但沒辦法，穿越者都是沒有良心的，大不了等自己完成這個世界離開的時候，把資產給她作為補償，想想看她現在名下不動產也有十一位數了吧，反正這筆錢她也帶不走，係統也沒說一定要全部留給原主。
那給誰不是給啊，隻不過現在她可要暫時對不起杜辰燃了。
淮文煜在對待甄楠的態度上很難做到公私分明，此時被她這麼一句話直接噎的沒了聲。
一時間整個劇組陷入了僵持，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杜辰燃舉了舉手率先開了口：“導演，再來一次吧，把甄總說的問題處理好。”
此時導演看了眼杜辰燃，心裡頭有些不是滋味，畢竟這場戲大部分的重點都在她一個人身上，其他人倒是沒什麼，再來一次就再來一次，隻是杜辰燃剛才的發揮實在是太驚豔了，一般的演員過了那個時間點就再也找不到那個狀態了。
隻不過，現在還能說什麼呢？唯一的辦法就是重來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