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一個謊說了就要用無數個謊話去補出來，蘇舒自己都有點兒忘記了當初為了避開晏清而找的借口是什麼。
所以晏清這麼問的時候, 蘇舒還恍惚了下。
但是她很快反應過來, 衝晏清笑得含蓄：“還好。”
晏清頷首, 問她：“要去做任務嗎？”
蘇舒其實很少做任務, 一般都是下本，但是晏清問了，她便點點頭：“好。”
晏清伸手：“來。”
蘇舒有些猶豫。
晏清笑吟吟的看著她, 雙眼亮亮的, 光落在裡麵，像是有星星一樣 。
蘇舒把手伸過去，落在他掌心中：“走吧。”
晏清回握住——
遊戲始終是遊戲, 人肌膚的觸感還做不到像真人一樣。
落在晏清掌心中的手柔柔軟軟的, 指尖蔥蘢, 仿若無骨一般。
但晏初知道，蘇舒的手不是這樣的——
讀書的人食指和中指指尖都會有薄繭, 而習武的人的掌心也會留有長期操練的痕跡。
蘇舒的手, 應該是好看、但有力度的。
然而就是握著這樣不真實的手，晏清的嘴角也咧了開來。
——這是第一次，懷朔在沒有任何其他情況的乾擾下，主動握住他的手。
晏清的愉悅蘇舒幾乎是立時就感受到了, 她微微一琢磨便知道了他在開心什麼。
蘇舒被他一路帶著走，稍稍落後他半步。
她的目光也從晏清的後腦勺一路下滑，到了晏清牽著她的手上。
晏清修長的指節有些泛白，似乎是握得很用力, 但是蘇舒卻沒有感受到過分的力道。
蘇舒這些天因為排名繃緊的神經終於鬆了一些。
她輕笑一聲——
這遊戲有些不必要的地方，倒是做得逼真。
晏清像是聽見了她的笑，回頭望了蘇舒一眼——
不得不說，遊戲裡的懷朔和現實裡的蘇舒不論從性格還是長相，至少在他麵前都是天差地彆的。
可他從接受了懷朔就是蘇舒之後，卻沒有那種詭異的剝離感。
懷朔就是懷朔，哪怕她真人長得好看了許多，那他也是先對懷朔動的心。
見晏清回了頭，蘇舒歪過腦袋，一臉無害：“怎麼了？”
晏清道：“沒什麼。”
他隻是突然改了主意而已。
接下來，原本通向金陵的路就變了——
晏清帶著蘇舒七彎八拐的走了另一條路，一路上的怪物等級越來越高，等到他停下來的時候，蘇舒已經站在雲端。
不遠處，九隻金光閃閃的大鳥正圍著一簇巨大通天的火苗，上躥下跳。
蘇舒腦袋上緩緩的冒出一個問號——
“我就這麼些天沒上，這遊戲的任務已經這麼凶殘了嗎？”
晏清鬆開蘇舒的手，正色道：“不是任務。”
蘇舒：“......”
“那是什麼？”
晏清指著那邊的大金鳥：“我來帶你看太陽。”
蘇舒：“......”
晏清正色道：“你期末複習必定辛苦，說不定還一直呆在屋子裡，我帶你來曬曬太陽。”
蘇舒：“......”
真是謝謝您。
敢情她在演習的時候風餐露宿，還沒受夠日曬雨淋？
但是不知者不怪，蘇舒也隻能掛起一個禮貌的微笑，官方表示自己的感謝。
——隻是笑得太假，晏清一眼就看了出來。
他本來那句話就是逗著蘇舒玩兒的，他忍不住近身伸手，用另外一隻空著的手揉了揉蘇舒的頭發——
蘇舒愣住。
晏清之前對她最多隻是口頭訁周戲，怎麼今天開始還動起手來？
蘇舒有點想躲，但晏初動作親近又自然，眉眼間不帶任何的調笑，而儘是可見的溫柔。
在蘇舒猶豫要不要躲之間，晏清已經把手收了回去。
他手離開的時候，蘇舒頭頂剛剛好的力道驟然撤離，她竟然有一點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
嘖，怪不得貓貓狗狗都喜歡被順毛。
蘇舒如是想。
晏清自然看出來蘇舒有點走神，不過比起在他麵前麵麵俱到的蘇舒，他反而更喜歡有時候這樣魂飛天外的蘇舒——
這意味著，蘇舒已經在他麵前開始無意識的放鬆了。
晏清輕輕握了蘇舒的手一下，提醒她回神：“這是金烏。”
蘇舒來了興致：“金烏？”
神話中，金烏就是太陽。金烏一共有十隻，太陽也有十個，因為十個太陽太熱，所以才有了之後的後羿射日。
蘇舒瞪大眼睛，問晏清：“你要學後羿射日嗎？”
晏清的職業就是弓箭手，如果真是帶她來看太陽是如何隕落的，那也不是不可能。
隻是......
遠處的金烏們，看起來等級有點高啊......
蘇舒的臉上寫滿了“你是不是來找死啊”這幾個大字。
晏清：“......”
他都不用猜，就知道麵前的人想到哪裡去了。
他鬆開了牽著蘇舒的手：“你看我像那麼魯莽的人？”
蘇舒老實搖頭：“不像。”
晏清剛要點頭，便聽蘇舒又道：“可不是說戀愛中的人都是瘋狂的嗎？”
萬一晏清就是昏了頭要博她一笑呢？
蘇舒“嘖”了一聲，沒成想不知不覺中，她居然也成了褒姒妲己楊玉環這樣的人物了？
晏清搖頭，糾正蘇舒：“準確來說，我還不在戀愛中。”
蘇舒：“......”
啊哈？
晏清似模似樣地歎了口氣：“我不是一直在追求你？”
“所以......”晏清目光灼灼地看著蘇舒，“我現在還是單戀中。”
蘇舒：“......”
晏初的變相告白突如其來，不過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蘇舒在片刻的怔忡後，也沒有第一次知道的時候那麼不自在。
隻是......
蘇舒張口，想要說點兒什麼。
晏初卻又搖了搖頭，止住了蘇舒的話頭——
“懷朔小姐，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隻是你有拒絕我的權利，我也有繼續追求你的自由。”
“你不用有什麼心理負擔......”
“我也是第一次這樣追求心儀的人......”金光下，晏清笑得似乎有些羞澀，“所以如果我有哪裡做得不好......”
“還請你多多包涵。”
蘇舒：“......”
追她的人從上輩子到這輩子不是沒有，當麵告白的也不是少數，隻是做得像晏清這樣的，還是頭一個。
蘇舒把嘴裡的話咽了下去——
話都讓晏清說完了，她還有什麼好說的？
其實蘇舒覺得和晏清這樣的相處氛圍是她很喜歡的，如果和晏清之後真的有緣分，她應該也不會一點機會都不留——
她不太喜歡和網絡上的人有現實上的牽扯，也以為曾經職業的關係，對許多人和事情首先就抱著敬而遠之的態度。
但是晏清......
蘇舒覺得，大概是因為她知道了晏清三次元裡究竟是誰，也有了楚明悟的緣故，她覺得自己現在有一種“預知了身份”的先機在裡麵，所以她在麵對晏清的時候，因為占了這個先機，其實也在轉變。
她能感受到，她對晏清的戒備，在上次出去參觀機甲比賽之後，就已經少了很多——
大概是晏清終於從一個網絡符號，在她麵前變成了活生生的人。
一個實際上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人。
蘇舒不喜歡，但是她也不抗拒自己的轉變，在某些事情上，固執己見並不是一件好事——
這是她上輩子就學會的東西。
所以蘇舒淡定的轉開的話題：“所以你帶我來做什麼？”
晏清道：“不知道。”
蘇舒：“......”
晏清老老實實的：“我之前跑地圖就找到這個地方的，看到那裡懶洋洋的金烏，就想起之前看到你曬太陽的樣子。”
“我本來是想帶你做任務的，隻是看著你對我笑，我就沒忍住，不由自主地把你帶到了這裡。”
蘇舒：“......”
晏初說話的時候沒有什麼表情，就是簡單的陳述——
但就是這種聰明人的據實以告，反而比花言巧語更能讓蘇舒理解到裡麵的含義。
蘇舒想了想，對晏清道：“這群金烏，還挺好看的。”
——全身沐浴著金光的，模樣都看不清楚隻能看個大致的輪廓的金鳥，能有什麼好看的？
晏清知道蘇舒是在順著他說話，但是他依然很開心——
這算是蘇舒對他為數不多的回應。
所以他道：“要不要我去試試，給你捉一隻下來？”
蘇舒：“......”
這是打算給她送個日嗎？
她忙不迭的搖頭——
不說這金烏打了有什麼用沒有，光是這鳥的等級就夠晏清吃一壺的了。
晏清被她的動作逗笑了，趕忙道：“那我們就在這裡看看。”
說完，他十分上道的給從背包裡給摸出兩把躺椅和一個茶幾，把躺椅並排放好，茶幾放在中間，然後又從包裡拿出一壺清酒和幾碟子零食之後，示意蘇舒躺下。
蘇舒：“......”
準備的如此充分，她不躺下都對不起那把椅子。
所以她從善如流的睡了下去，晏清躺在了另一側——
在蘇舒閉上眼睛之後，晏清又問了一次：“你真的不要？”
沒說不要什麼，但蘇舒知道晏清說的是金烏。
晏清道：“我可以試試的。”
蘇舒知道晏清能提出來，應該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至少他應該已經嘗試過並估計過贏的機會。
隻是......
蘇舒想到她和晏清遊戲成親那天，他站在廣寒宮的房頂上，把月亮和晨星送給她時候的模樣。
蘇舒的心到底還是軟的，所以她閉著眼睛，躺在躺椅上小幅度的搖頭：“不用了。”
半晌，她又補充道：“這樣就很好了。”
晏清那邊再沒有說話。
隻是偶爾有倒酒的聲音。
蘇舒就躺椅上，伴著金烏的鳴叫和溫暖的日光，漸漸睡了過去——
晏清也不打擾她，隻是在她睡熟後，靜靜的看著她的臉。
從知道了她的身份後，晏清便能在懷朔的臉上看到蘇舒的影子——
其實兩個人的五官十分相似，隻是臉型的起伏變化和調整，讓她們像是兩個人一樣。
其實蘇舒長什麼樣子，對晏清喜歡她並沒有什麼影響。
隻是......
晏清看著懷朔，又啜了口清酒，忍不住對著她的臉小聲道——
“長得這麼好看......”
以後讓他怎麼放得下心？
晏清想了想，調整角度，對著茶幾上的零嘴和清酒截了一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