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除了道路上車流聲響，車內沒半點聲音。葉子遊半闔著眼, 斜倚著葉蕭闌, 不知該繼續保持姿勢，還是馬上坐直。
他腦海裡很亂, 靠著葉蕭闌的半邊身子，從麻到癢，哪哪兒都不安生。
葉子遊就沒想過自家崽會喜歡同性, 作為一個母胎單身的卻高產寫過幾十位主角的作者, 他摸著良心, 確實對主角感情線沒怎麼探究和關心過。
他不覺得喜歡同性算什麼問題, 哪怕自己待的, 是男讀者比例最高的一個頻道。就算是他人不認同, 葉子遊都覺得沒什麼。
隻要不違法犯罪, 他的主角，想要愛誰就愛誰, 百無禁忌。可是, 這對象落到他頭上……
葉子遊就很惆悵，既覺得當下情況很突然，又有種“果然如此”的酸爽感覺。他之前還以為葉蕭闌喜歡時不時來摸他頭，甚至是睡覺抱著睡，是因為他是他的貓。現在看來, 這崽子心思很不單純啊！
偷偷摸摸、悄悄咪咪的做法, 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係統！係統你出來。”葉子遊在腦海裡呼叫係統, 他怕現在的男主角發展方向崩壞, 劇情走向難以控製的地步。
[大大，在的。剛才去檢修代碼方程式去了，找到幾個漏洞，現在還在進行填補更新。]
係統這次回答很快了，又變回了溫柔的擬人音。
“你看到剛才的情況了吧，有什麼想解釋的嗎？”葉子遊重新放鬆身體，乾脆靠在葉蕭闌身上閉幕眼神。
既然自家崽都這樣了，彎了就彎了，多大的事。他總不能氣急敗壞，衝上去糊他一臉吧？
至於被偷親，唔……
男人嘛，被親一口又不掉塊肉。親都親了，誒算了算了。
[大大，為你重新檢查了下代碼，全部設定都依據您的劇情，沒有出現異常預設。係統這邊覺得男主的行為和取向，應該是正常的人物心理發展。]
係統對葉子遊的顧慮一無所知，答得迅速而坦然。
葉子遊沉默了，他想了很久，才緩緩出聲，“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我現在，所在的劇情發生改變，會跟著改變嗎？比如葉蕭闌沒單乾，而是拜了圈裡大佬的山頭。以及他突然……”
後麵一句他實在說不出，想想都覺得窘。
葉子遊發現，他並未對此感到惱怒，感到被冒犯。相反隻覺得啼笑皆非、很無力，想好好揉揉腦袋，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不會的，您所在的劇情世界，是獨立於已發表之外的副本。在副本世界裡，彆說主角崩壞，就連末世來臨都影響不了已發表的內容，以及您真正原生的現實世界。]
葉子遊聽著，才鬆了口氣，當即又擰起了眉頭。
這近似於完全獨立的體驗空間，他的主角，喜歡上彆人，就在空間自由生活，就行了。但是他不是裡的人物，更不可能一直停留在世界裡。
也就是說，葉蕭闌愛上誰都沒問題，唯獨對他，作為作者的他，不可以！
葉子遊沉默了，一聲不吭。
係統經曆過一次數據崩潰後，特彆害怕作者大大罷工不乾，連自家崽懶得管了。
這次，它特彆配合葉子遊，想解決問題。它猜測葉子遊此刻正在糾結主人公為何彎了，就搜腸刮肚，從男頻隔壁的晉江文學城，找來了一篇由女頻作者撰寫的學術報告。
[大大，對於主人公性格發展產生偏差，有作者在進行調研後做了個論文。我大概看了下，覺得有道理，需要說給您聽嗎？]
“嗯？”葉子遊茫然地應了聲。
[該作者收集了七千組作者和其筆下主角的信息，采樣方式為多階段分層整群抽樣，技術路線為大五人格量表。她把作者和主角的性格的行為，拆分成多種要素，逐個進行大數據比對，最後得出了理論模型……]
“噫行了行了，頭暈，直接說結果。”係統一連串的說法，差點讓葉子遊回憶起畢業答辯的噩夢時代。他催了下，讓係統趕緊說結論。
[數據顯示，作者的性格特征，與主角性格特征和行為趨勢，是有正向相關的。也就是說，排除作者刻意去塑造與自己喜好相反的人物，大部分作者在創造人物時，會把自己潛意識的傾向投射到人物身上。]
葉子遊下意識覺得很扯淡，“這什麼作者誰啊？這結論也能得出？這數據，沒做過離散測試吧！”
[這篇論文不僅數據驗證詳實紮實，還在本月上了核心期刊，獲得了業界的高度好評。論文中說，作者必須要重視自身潛意識對主人公的影響，深入探索主人公內心世界……]
葉子遊一哽，嗆了一口口水，“咳、咳咳！咳咳咳——”
係統這是在含沙射影，說他性取向影響了葉蕭闌呢！
葉子遊臉熱到要爆炸，嗆得驚天動地，把隔壁座位癡癡盯著葉子遊後腦勺的葉蕭闌，都嚇得坐直了身子。
係統還在說著，兢兢業業要用最後一根稻草，壓彎葉子遊的脊梁。
[比如您偏愛奶味飲品，這本的主人公也獨愛奶味飲品。您喜歡睡懶覺，他也喜歡，再忙都會抽時間睡懶覺。對於新鮮事物，您和他的接受度和適應度，都普遍高於常人。以及，您現在還有把他改造為靈……]
係統呱唧呱唧，在葉子遊耳邊聒噪不停。葉子遊根本沒心思去聽，他嗆得不行，被著急的葉蕭闌摟在懷裡，被自家崽上下其手，整個人不敢動彈。
葉蕭闌怕葉子遊是酒嗆了喉嚨，當即把人抱著坐直，左手右手一起上，一邊安撫少年的後背，一邊輕拍他的前胸。
“慢點，好些了嗎？”葉蕭闌湊的很近，神情關切。
被人緊貼著身子的葉子遊，看這張近在咫尺的俊臉，很不爭氣地紅了耳朵。
[數據顯示，有百分之十的作者，還會反向受到筆下主角的影響。這小部分的數據組裡，作者和主人公在性格和行為上，會產生雙向關聯……]
係統還在讀著報告，意猶未儘。
葉子遊磨了磨牙，覺得遲早有一天得找到寫這報告的晉江女作者，認真反駁，嚴肅批評。
“好，好些了。”葉子遊聽到自己聲音蚊子叫般大小，乾脆抿著嘴再不開口。
他避開葉蕭闌的觸碰，悄悄往自己一側靠窗方向挪了挪，撐在身邊的手不自在摳起坐墊，心跳得很快。
葉蕭闌被推開，怔了一瞬，瞥了眼自己的手，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他坐回座位，就著車窗反射，悄悄看著葉子遊。
小喵的動作很不對勁，他就從來沒這麼躲避過他的接觸。為什麼這次，會表現得很抵觸。
葉蕭闌心頭一沉，想到一種可能。會不會是剛才他把小喵弄醒了，小喵知道剛才……
葉蕭闌腦海裡轉過了千百種思路，最後撐起手抵在車窗框上，用力揉起額角。
親吻，也並非不能用人與貓的關係去解釋。但他不想再壓抑、再隱瞞。
小喵如果能猜到，也不失為一件好事。他終於得到機會，能說出自己的真實心意。
或許對於小喵來說，這一切很突然，很讓人始料未及，有更多時間適應，或許會更好。但很抱歉，他不想等，也不想再讓關係這樣停滯下去。
許多天了，葉蕭闌每一晚好眠，夢裡抱著小喵，醒來小喵果然就在身旁，這樣的狀態，是葉蕭闌從未體驗過的。
小時候父親出軌保姆、母親和外邊男人不清不楚，海量的工作接在一起，私人空間被擠壓得近乎於沒有。能夠信任，安定而美好的陪伴，互相懂得的默契，是他做夢都想要的未來。
葉蕭闌側過頭，看向還偏著頭望窗外的葉子遊，目光堅定而深沉。
他不會放手的，無論如何，他都要儘全力。
葉子遊對自家崽的決心毫不知情，他滿腦子“怎麼辦”的迷思，在看到葉蕭闌溫情得毫無保留的目光後，都石沉大海般，撈都撈不起了。
他默然地聽著係統念完了剩餘的報告文段，對於係統的追問，完全不回應。
保姆車就在安靜的氛圍裡開回了酒店，葉子遊走在葉蕭闌後頭，與葉蕭闌始終保持了幾步的距離。
戴著口罩的葉蕭闌回頭，看不到葉子遊的表情。
帶帽子的少年低著頭，露在外頭的下頜角都是緊繃的。
葉蕭闌張嘴欲言，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等葉子遊走近了，就按電梯回高層套房。
葉子遊想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他不表示，免得自家崽乾脆戳穿窗戶紙，他不好回應，更不好無視。
葉子遊說到底還是了解葉蕭闌的，葉蕭闌確實存著在等葉子遊給反應的心。他想借這次機會，不僅挑破，還要一竿子插到底，直接取得革命成功。
雙方各懷心思，在電梯上行時，還悄悄借電梯門反射，去偷瞄彼此。
……然後兩束目光就直直地對在一起了。
葉子遊覺得自家崽的目光，黑譚一樣沉沉的，有點危險。也不知道是他自己心虛，還是確實感覺得到。
總之他有點頂不住，率先錯開了視線。
葉蕭闌在車上時，也就僅僅是推斷。在看到葉子遊不自然的動作後，基本上可以確定推局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