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體弱多病的權臣(1 / 2)

轉眼間,冬去春來。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的過去,十幾歲的少年長得很快,從一開始的個頭隻到林小冬胸膛,隻是三個春天過去,景集就已經和他齊肩高了。

這到底讓林小冬有些鬱悶,因為他好不容易才比對方高一次,還沒體驗多久這種俯視的感覺呢。估計再過幾個月,景集就要超過他了吧。

二月,草長鶯飛。

城郊獵場的草場上,一支利箭破空而來,精準地命中了草叢內慌亂逃竄的兔子。

一擊斃命。

“陛下果然是少年英才,天人之相啊。”歡呼聲中,安王勒緊韁繩,心服口服地停下了追逐。

在他身旁,一匹烏雲蹄雪嘶鳴一聲,同時響起的,還有一道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清朗聲音:“哪裡,皇叔隻不過是讓著我罷了。”

一身勁裝的景集騎在馬上,笑容謙和,眼神卻帶著一絲傲然的銳意。

在骨骼發育減緩後,原本纖瘦的四肢被流暢的肌肉覆蓋,勁瘦的腰部力量能甚至讓他拉開常人難以駕馭的百石重弓,一手劍術更是被宮中名師調/教得出神入化。

但他最令人心驚的成長,卻遠不是能用肉眼看見的。

安王看了他一眼,忽然問道:“陛下,今年已經一十有六了吧。”

“是,皇叔問此何意?”景集挑眉。

“沒,”安王笑歎一聲,“隻是在想,果然,長江後浪推前浪,雛鳳清於老鳳聲啊。”

景集察覺到了他今日的不對勁,於是追問道:“皇叔看來是有感而發,不知是因為何事?”

這幾年他每年都會來這裡和安王一起打獵,就隻是射/中了一隻兔子,景集可不認為會讓安王如此心緒浮動。

“其實,”安王躊躇良久,在景集了然地揮退了身邊的下人後,這才緩緩吐露出自己的心聲,“陛下,有一件事,臣已經思考很久了,不知當說不當說。”

“說吧。”

“您也知道,臣和林大人的私交甚篤,”安王說,“但臣最近發現……不,或許不止臣一個人發現了,陛下您也有所感覺吧?”

他對著目光逐漸凝重起來的景集,聲音沉重地道:“林冬卿他,恐怕是有了二心了。”

回去的路上,景集一直在思考著安王這句話。

在當初那場宮變過後,儘管彈劾林冬卿的折子像是雪片一樣飛來,但無論是大臣也好景集自己也罷,都知道在皇帝羽翼未豐之時,挑釁對方並沒有什麼好下場。

因此,在幾個星期後,這陣勢頭便被平息下來,林冬卿麾下的林黨依然是景朝朝堂上的第一大勢力,儘管他從來不喜歡拉幫結派——但受過他恩惠的官員和想要拍他馬屁的官員,每每總是會堅定地站在他的那一邊。

這就導致了,一旦林冬卿真的想要推行什麼政令,就連身為皇帝的景集也無法阻止對方。

景集隱忍了三年,他暗中在朝堂上扶持自己的勢力,明麵上並不與青年作對,私底下更是用儘各種辦法表現出自己十分“信任”對方,完全把林冬卿當成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

這似乎降低了林冬卿的警惕,景集能感覺得到青年對自己的縱容,和在某些小動作上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儘管他有些時候分不清這到底是因為對方真的被自己迷惑了,還是因為日漸力不從心的身體,本來就有逐漸放權的打算。

但無論如何,如今的景集,和三年前除夕宴會上那個什麼也做不了的少年比起來,已經完全是一個天一個地了。

他看向林冬卿的目光也逐漸發生了變化,多虧了龍椅高高在上的位置和冕旒的遮擋,這才給了少年在朝會上遮掩自己眼神的機會。

一切的轉折點都開始於三個月前。

就在這個冬天,苟延殘喘兩年多的老單於終於沒熬過北疆嚴酷的風雪,死在了新年的前夜。

消息傳回朝廷,當晚,林冬卿連夜進宮。

“陛下,請出兵吧!”

在說這句話時,青年目光炯炯,蒼白的臉頰因為激動浮現出一絲紅暈,就連呼吸也粗/重了幾分。他死死地盯著景集臉上的表情,話語中第一次出現了懇求的意味。

景集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

在朝堂上,一身黑色官袍的林冬卿永遠是淡定的、冷漠的,他似乎對一切人事變動都了如指掌,無論何種難題都能從容解決。哪怕是眼睜睜地看著以死上諫的老臣一頭撞死在自己身旁的柱子上,臉頰都濺上了血,眼神也絲毫沒有動容。

但那一次,景集沒有答應他。

出兵征討北疆可不是一件小事,景集當初便十分猶豫,如今在了解到一部分朝政後,就變得更加謹慎了——無論如何,他不可能因為林冬卿一個人的意願就擅自發動戰爭。

若是三年前的林冬卿,尚可以不顧他的意見,自己率軍悍然出兵;但在青年身體每況愈下的今天,就連朝會十次也有三四次告假不來參加,誰來帶兵?如何出兵?

景集坐在龍椅上,看著下方吵成一團的大臣們,隻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被吵吵得嗡嗡直響。

“算了,此事暫緩吧,”無奈之下,他隻能暫且提高聲音道,“先容朕想想再說。”

在朝會散會時,第一次,景集看到了下方青年如此冰冷失望的眼神。

但此時的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會因為一點兒微薄關心便激動不已的毛頭小子了。景集甚至還能冷靜地思考,他能否借著這次機會,一舉把權力從林冬卿那裡奪過來,讓對方徹底失勢。

他當然不想殺了林冬卿,但不可否認,景集對他有彆的心思。

在第一次做夢醒來發現自己不小心弄濕了床鋪後,景集並沒有驚慌失措,他隻是坐在床上發了很久的呆,心中滿是“啊,果然如此”的想法。

不知為何,景集在內心深處一直有種篤定的感覺——

那個青年,注定是自己的人。

馬車內,景朝年輕的皇帝漫不經心地低下頭,看著自己脖子上柔軟的白色狐毛,露出一個勢在必得的笑容。

林府。

“咳咳咳咳……”

林小冬一邊咳嗽一邊把自己的手遞給年大夫,在謝忱緊張的注視下,年嵩緊皺著雙眸摸上了他的脈搏,半晌,無言收手。

“聽說,林大人最近還想領兵出征?”老者緩緩問道。

“我並非武將,”林小冬像是沒看到他憤怒的眼神一樣,隻是斂眉低聲道,“而且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我肯定是堅持不到戰爭結束了,所以隻是希望有人能替我完成這個願望而已。”

年嵩深吸一口氣,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道:“胡鬨!還堅持到戰爭結束?以您現在的身體,能堅持到北疆都是個奇跡了!”

林小冬無所謂地扯了扯嘴唇,但謝忱卻不能任由他這麼糟蹋自己的身體,忙端來一碗藥,用哀求的目光看著他:“大人,您就喝一口吧。”

在得知單於死後,林小冬讓年嵩給自己開了一劑方子,簡單來說就是榨乾自己身體最後一絲活力,用短暫的健康去換未來苟延殘喘的幾年。謝忱儘管痛不欲生,但還是無法阻攔,隻能儘力幫林小冬調理身體,雖然效果並不大就是了。

他已經注定活不到下個春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