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恰好,管此等事體的最大官員,便是他們家的熟人,以周帆來看,這不是一兩句話的事?
周帆打的好算盤,拉了這位大理寺卿做後盾,不受法理限製,又能借著沈瑞宇的話頭在家中母老虎那裡過了明路,將這一水兒美人兒養在家裡。
偏偏沈瑞宇根本不搭他的茬,冷冰冰不近人情!
周帆急得指頭直顫,點著那個正旦道:“你休要糊弄我,同為男子,哪裡會有不好色的?瑞宇兄,你摸著良心同我說,你看看她眉間那粒美人痣,純正不純正?難道不是你最喜歡的?”
沈瑞宇嗤笑道:“我何時……”
話說到一半,忽地哽住。
周帆聽他反駁到一半便停下,似是底氣不足,更加堅信他是在裝模作樣。
當即哼的一聲,道:“都是自家兄弟,彆怪我揭你的短。你小子雖然藏得深,可我也記得,十幾歲時,你同我們一起劃拳,輸了便要以實話回答問題。”
“那時還是我問你,最喜歡甚麼模樣的姑娘,你可是毫不猶豫地說,最愛眉間一點朱砂。”
沈瑞宇眼瞳微微渙散,思緒飄遠。
他確實如此說過。
他唯一見過額間有美人痣的,是他長姐。
那時他年少萌動,初見了長姐,驚為天人。
從此長姐的模樣便成了他心中的美人樣板,卻不敢明說,但凡有人問及,他總將長姐的樣貌細節拆開來答。
他年少時也曾性情輕狂,張揚放肆,否則也不會與周帆等人玩到一處。
被縱慣了的少年人心中哪裡有什麼律法綱常,隻對此大約有一個模糊的影子,已是了不起的事。
隻憑著一腔熱血與幻想,沈瑞宇自以為對那不可言說的人情根深種。
他費儘心思地迎合長姐喜好,甚至竭儘一切地改變自己,最終倒是真養成了沉穩淡然的脾性。
但是長姐端方若仙,冰雪傲人,從不與他親近,光是一個冷淡厭煩的眼神,便能叫他心肝俱顫,後怕不已。
似乎也並沒有發生什麼了不起的大事,隻是突然之間,有一個早晨,沈瑞宇從睡夢中醒來,忽然明白了自己偷偷地追逐著的人,是水中月,鏡中花,是不可能存在於世的虛妄,除了放棄,他彆無他法。
他確確實實打心底放棄了那人。
但是長久以來的努力,卻無法心甘情願地泡湯白費。
沈瑞宇當時做了一件愚蠢至極的事。
他像是仿著佛像做木雕的手藝人,像是照葫蘆畫瓢的跳梁小醜,他找來了與長姐模樣相類的替代者。
沈瑞宇明知自己的愚蠢。
但後來,他好像不曾後悔。
耳邊,周帆還在糾纏不休。
喋喋說著:“既然你也喜歡,倒不如幫兄弟一次,以後你來我園中,我也好叫美人痣儘情招待你啊。”
沈瑞宇狠狠皺眉,隻送他冷冰冰的四個字:“齷齪。閉嘴!”
-
謝菱回府的路上,環生與她共乘一輛馬車。
環生好奇道:“姑娘今日出門前,不是已經叫府中的小廝去送了一封信,怎的又出門寄了一封?”
三姑娘素日與其他小姐並無來往,也不見幾個親密的友伴,平時也無甚需要聯係的人,怎的這幾日,信件如此頻繁。
有時環生進去門中,也見到三姑娘伏案寫信,好似寫了一封又一封,紙簍裡,常常都是寫廢的廢紙。
環生想來想去,也隻想到一個賀家小姐,算是與三姑娘親近,但賀家小姐住得並不甚遠,有這功夫繞到京城北麵的驛站,早已能直接去賀家小姐家裡坐坐了。
謝菱見環生想不明白,好笑地點了點她的麵頰,又撒嬌耍賴似的,推環生往旁邊坐了坐,然後身子一歪,側倒在環生腿上,舒舒服服地在馬車裡窩躺下來。
謝菱道:“之前,皇後娘娘不是召見了我?我第一封信,是專程送去皇宮的,是向皇後娘娘回稟的信,自然是要大清早便送去,耽誤不得的呀。”
環生恍然大悟,長長“哦”了一聲。
原來是給皇後娘娘遞的信,那當然是要謹慎著,好好寫了,那麼,寫廢再多紙張,也不礙事的。
心道,還是姑娘想得周到,大清早便將信送了出去,顯示尊重。
若是知道了環生心裡在想什麼,謝菱一定會笑到啞火。
若當真尊重,她又怎麼會拖得兩天才對皇後回稟。
至於謹慎,那更是談不上,謝菱一共寄了兩封信,寫給皇後那封,是今早打著哈欠爬起來,洗漱之前一筆寫就,信上也隻有寥寥幾句話。
——我已將信物托給了可信之人。娘娘,在此事上,請重用大理寺卿沈瑞宇。
而另一個包裹,則是寄給沈瑞宇的。
之所以要繞到北城的驛站去寄,是因為謝菱知道,從那裡寄出去的東西,一定能被沈瑞宇本人收到。
在寄給沈瑞宇的包裹中,謝菱專程將信箋封在了竹筒裡密封保存。
信上詳細記述了她當日被擄前後的情形,包括賞花燈,身邊所記得的人的衣著紋飾,被擄走時她依靠拍打掙紮摸索出來的匪徒身量身形,以及一字不落地記述了後來那幫匪徒與她的對話。
以沈瑞宇的敏銳嗅覺,在看到這封信後,一定會很快察覺不對。
而這封信謝菱是匿名寄的。
雖然是匿名,可其中所有描述,絕對不難猜出寄信人是她。
謝菱之所以要用匿名,也隻是為了表明一個態度而已。
——我不想參與此事,可其中定有蹊蹺,我隻好隱藏身份,向你求助。
有困難找警.察,是謝菱一貫信奉的做法。
既然要當證人,證物就應該交給權威機構,留在自己手上算怎麼回事?
之前看皇後的言行,她是不相信“警.察”。
千燈節之事,一直是由典獄司在調查。
典獄司中的大大小小的官職,全都由皇親國戚擔任,典獄司審理的案子,也都是與皇室重要人物牽扯的案子。
就像一個私家法庭。
皇後顯然是不信任典獄司中的人,以及典獄司背後的勢力,所以想要以力搏力,靠自己的權勢解決。
其實根本不用這麼複雜。謝菱替皇後找一個值得信任的人,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
身為大理寺卿的沈瑞宇,之前一直無權過問太子的事,但是謝菱很信任他的專業素養以及職業道德。
將自己的證詞交到大理寺卿那裡,一定是妥當的。
而且,隻要沈瑞宇接手此事,謝菱就相當於依附了大理寺做保護傘。
她隻是個膽小的貴女,不露麵地提供了一些線索,接下來的,就是大理寺的工作。
皇後那邊,需要的並不是謝菱,而是可經質詢的證詞和證人。
證詞,謝菱給了。
證人,謝菱通過提交舉報的方式,讓更具權威的大理寺充任了。
謝菱全身而退。
她不想管太子是不是被冤枉的,也不想參與皇廷內的權力鬥爭,她隻想保全自己。
至於沈瑞宇,謝菱覺得,他也不算被她牽連。
誰叫沈瑞宇是剛正不阿的大理寺卿呢,為無辜少女解決難題,是他的工作職責。
大理寺是獨立於皇權之外的機構,哪怕是皇帝本人想要插手大理寺經理的案件,也十分困難。
更不能隨便質疑大理寺的調查結果。
這樣的“證人”,能不比謝菱更有力?
皇後會滿意的。
她不滿意也沒有辦法。
謝菱已經把唯一的一份證詞和證物全都交給了第三方,不僅僅是表明了不想摻混水的立場,更是沒給皇後和自己留任何退路。
皇後隻能選擇信任她信中所提到的沈瑞宇。
隻是,既然把東西交給了大理寺卿,為了聯係確認,大理寺卿少不得要與謝菱本人聯係確認。
到時候,他們必須得會麵。
這也就是為什麼,今天謝菱用了個小小的心機,選擇在沈瑞宇麵前露了臉。
這張與他心愛的長姐有兩分相似的麵容,總會派上用場的。
起碼,謝菱賭他在看到這張臉後,會更加為了辦好這件事而儘心竭力。
畢竟,她曾經在他眼前當過那麼一段時間的替身,對這個,還是很了解的。
會找替身的人,無異於飲鴆止渴。
說句難聽的,蘇杳鏡覺得,會因為求而不得而去找替身,說明這人對於感情這方麵,本身就有缺陷。
這種劣根性是不會改變的。
他既然會找一次替身,就永遠有第二次為另外的相似者而動搖的可能。
就好像巴普洛夫的狗。
既然控製不住流口水,就彆怪彆人搖鈴。
謝菱眯了眯眼,眼中藏著狡猾的點點笑意。
她隻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安全,小小地利用了一下沈瑞宇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好家夥,我看你們都說沈某老,本來我也跟著樂,結果無意間回看了一下昨天的章節,發現是我寫錯了。
當玉匣時,不是五十八年,是六十八年,給我寫得硬生生老了十歲,笑不活了。
設定是:玉匣遇見沈瑞宇時,沈瑞宇23歲,現在過去十年了,沈瑞宇現在33歲。
對於16歲的00來說,還是大叔。但也沒有到退出賽場的地步叭!在一眾小夥子裡偶爾搞一下年上大叔還是香的。
對了,看到有小寶貝說記不清幾個男角色了,我看評論區又有天使寶貝總結了一遍,就不在作話重複了。不過其實應該不用太擔心,因為每次出新人物時,都會點一下關鍵劇情的,很快能回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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