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的主人醒了, 蘇杳鏡自然也結束了夢境。
對蘇杳鏡來說,夢境中的一切都已經是前塵往事,有些細節她本來已經記得不是很清楚, 在夢中回顧了一遍,倒是想起了很多關鍵。
比如,那幾個山匪臉上或多或少都有疤痕、肉瘤等特征物,在胡子拉碴的臉上頗為顯眼。
當初,阿鏡醒後, 也是將這些特征提供給了黎奪錦,讓黎奪錦的手下依憑這些特征去繪製畫像捉人。
她所描述的特征與陸鳴煥寫信來描述的特征一致,後來也果然捉到了幾個形貌符合的山匪,但那幾個山匪無論怎麼查問,也問不出他們是如何得知了今日陸鳴煥要帶人與弩坊主交易的信息。
這次在夢中回溯這段往事,蘇杳鏡畢竟並非身在其中,沒有生死攸關的緊迫壓力,倒像個看客一般, 將當時的場景仔細平靜地看了一遍,發現了一些異常。
那些山匪臉上的肉瘤等物生長的位置很是奇怪, 按照病理來說,眼下兩寸的位置沒有複雜血管交接,很難長出那樣大的肉瘤,而如果肉瘤是假的,他們臉上的疤痕也很有可能是假的。
在種種掩飾以及大胡子遮擋之下,很難辨認出其人的真實麵容。
他們為何要易容?他們想要掩蓋什麼?
但無論如何,既然他們有想要掩蓋之事,就說明,那日來攔截陸鳴煥的並不是普通山匪, 而是旁的勢力。
蘇杳鏡靜靜思索著,腦海中似有什麼想法閃了一下。
那時,阿鏡調查黎奪錦父親的真正死因,已經逼近最後的真相,卻還有一環遲遲對不上,一直沒有找到遺漏的鑰匙在哪裡。
或許,與這些假山匪有關。
除此之外,在夢境中看到的黎奪錦的一些反應,也令蘇杳鏡很迷惑。
山道遭劫的那時,阿鏡衝出去救陸鳴煥之前就已經激活了保命符,微調了身體機能,所以才會有精準殺人的本事。
既然有係統給的保命符,蘇杳鏡知道自己定然不會有性命之虞,於是在敵人潰逃、確保安全後的第一時間就切斷五感,強行昏迷,投送去了另外的穿書世界,一直等到預估阿鏡身上的傷情好轉,不會那麼痛了才回來。
醒來時,她雖然看到黎奪錦形容枯槁,但覺得他至少神色還算平靜,並沒有什麼過多的表露。
而且阿鏡醒來後不久就得知,陸鳴煥被陸家召回京城去了,便隻以為黎奪錦之所以看起來疲憊,是因為身邊少了陸鳴煥這個好兄弟及助力。
卻沒想到,原來陸鳴煥之所以回京城,是被黎奪錦趕走的,而且黎奪錦一副連陸鳴煥都想殺了的瘋樣,實在叫人很難不意外。
陸鳴煥與黎奪錦可是比親兄弟更似親兄弟,彼此就如同世界上的另一個自己,好到這種程度,黎奪錦竟然想對陸鳴煥動手,豈不就是瘋了。
蘇杳鏡很不能理解,黎奪錦這是為了什麼發瘋?為了阿鏡?
她不信。
“姑娘,你醒了嗎?大公子來了。”環生在門外問。
謝菱回過神,揚聲道:“醒了。”
她並著雙腿移下床,踩上地上的鞋子,滑下來,套好了外衫。
謝安懿在門口等她,穿的一身甲胄,像是剛剛從外麵執行公務回來。
“大哥哥,何事?”
謝安懿舉起手,不讓謝菱靠近:“且慢些,就站在那兒聽我說。方才我去城南巡查時,發現一起疫病死者,當即調查了一下,才知道這疫病已經有好幾人染上,還不知流傳多遠了。如今那名死者已經由人拉到城外去燒毀深埋,至於還有沒有其餘感染者,還在排查當中。目前不知道事態如何,搞不好,或許會整座城都蔓延起來,因此先回家來提醒你們一聲,近日多多注意。”
謝菱點點頭。
京城四周環水,地下過水道多有淤堵,每到天氣炎熱時,常發疫病,這倒不是什麼罕見事。
隻是,據謝菱所知,從數年前開始,疫病困擾京城的問題就常常發生,而且明知道來源在哪,皇帝卻從未下令改過護城河的構造。
據說,這是因為開國之時,曾有一任國師算過,唯有這樣的構造,才能夠保持住皇室血統的純淨,紫氣恒常。
無稽之談。
謝菱心中吐槽,麵上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謝安懿交代過後,便急匆匆地又離開家,繼續去執行公務了。
謝菱站了一會兒,轉頭對環生囑咐道:“環生,你去跟大哥院子裡的廚娘說,這些日子,不要讓大哥在外麵吃飯,讓廚娘仔細些,一日三餐給大哥備好送去。切記,不要生米,生菜,稍有腐爛的葉子也不要。大哥在外忙著公務,若沒有人盯著他,他為了貪圖方便,一定不會注意這些。”
“還有,去買一些白芷、蒼術、艾葉、川芎及蘭草來,我分製幾個香囊,剩下的,送到各院去每日焚香、煎湯沐浴。”
環生點點頭,趕緊記了下來,又不由得彎了彎眼睛:“姑娘,真是與從前不同。以前從不見姑娘如此理事,現在行起事來,倒好似比那管事多年的主母還要利落些。”
謝菱眨了眨眼,心道不好。
她長夢方醒,難免還有些不大清醒,竟然未多經思考,便違背了謝菱的人設,做出這些安排。
在當樓雲屏時,她與樊肆共同生活了六年,樊肆喜好簡單,家中並無過多奴仆,這些管事的活計當然是交給樓雲屏承擔,做這些事,當然是順手至極。
謝菱揉了揉額角,或許是這陣子以來,她頻繁遇見以前那些書裡的男主角,有些從前的回憶漸漸也在謝菱身上複蘇,難免地就帶上以前的習慣。
好在,這次的ooc並不嚴重,謝菱也可以解釋得過去。
她懵懂看了環生一眼,說:“不對嗎?我前些日子去藥鋪抓藥,聽見那郎中便是如此念叨的。若是不對,還是不要做了吧?”
環生笑起來,趕緊在謝菱手臂上安撫地拍拍:“對,對著呢,姑娘可彆被奴婢隨口一句話給嚇住了。姑娘做得好,奴婢這就去買齊東西。”
謝菱於是像一個受到誇獎的幼兒園學生一般歡欣起來,對環生用力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