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彌補(2 / 2)

怎能這樣揣測他人?

她係好係帶,注意到岑冥翳左右看了看,似乎在觀察時辰。

謝菱隻以為他在計算回去的時間,並沒有在意。

結果過了不久,天邊幾點星光忽而墜落,從謝菱眼前劃過。

謝菱手一頓。

一點接著一點的星光不停墜下,奔星如雨,讓這一整片被星輝環繞的空間顯得極為夢幻,仿佛被施了魔法,天地倒轉,星辰如奔湧的河。

流星雨。即便是在原來的世上,蘇杳鏡也不曾親眼看過。

她臉上忍不住地綻出真實的喜悅和驚奇,朝前走了一步。

岑冥翳跟在她身後,站在靠山崖一側。

謝菱深吸一口氣,重新雙掌合十,這一次,她在心中許下了願望。

她是因為車禍穿到這裡來的,她已經回不到原來的世界了。

但她心中一直有個從未變過的願望,那就是離開穿書世界,去一個跟自己之前生活的時空相類似的小世界。

在那裡,她可以繼續簡簡單單地當蘇杳鏡,她會交到新的朋友,她身上不再有奇奇怪怪的任務,她可以放心快樂,可以在獨自一人時安安靜靜地思念從前的親人朋友。

謝菱深吸一口氣,才緩緩睜開眼。

眼前的流星雨還沒有停,星光動搖,好似時光空間都被扭轉,讓人有一種可以逃脫這個塵世的錯覺。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伸出手,像掬一捧水那樣,舉向空中,放在自己眼前,像是要接住墜落的星星。

察覺到岑冥翳的目光,謝菱此時也沒有心思去算計那些有的沒的,輕聲開口對岑冥翳說:“隕星,金朝視為不祥。可是我也聽過一個傳說,如果能夠捉住這些飛星,便能實現心中的願望。”

“因此,我並不覺得它們不祥,我覺得它們很美。”

岑冥翳好一陣沒說話,隻是靜靜站在謝菱身邊,和她看著同一片星空。

直到流星快要落完,岑冥翳才說:“你的願望會實現的。”

謝菱偏頭看他,岑冥翳微抬手,蹭去她眼角閃亮的晶瑩,端著指尖凝視了一會兒,說:“最亮的那顆飛星,已經被你捉住了。”

-

被岑冥翳如約送回府中,謝菱還有些愣神。

岑冥翳說那句話,是故意撩她吧,她居然卡殼了,沒有第一時間反撩回去。

莫名覺得輸了。

這都算了。但岑冥翳翻圍牆把她帶出去,居然真的隻是帶她看了看星星,彆的什麼都沒乾,給她裹上一件披風,又把她送回來了。

這實在是很出乎謝菱的意料,她準備好的木偶劑也沒了用武之地,隻能重新交給係統,讓它收好。

謝菱關上窗,把布丁抱在懷裡,揪它背上的毛。

布丁的毛很蓬鬆,但是不夠長,她揪一會兒,又放下,用指頭給它摸摸平。

她對著布丁自言自語:“你說,他為什麼還不對‘謝菱’下手呢?他是覺得還沒有撩夠‘謝菱’嗎?那下回,我是不是要更加主動點?我怎麼覺得哪裡怪怪的。”

布丁耳朵動來動去,四隻小爪攤開,像是個投降的姿勢,表示它什麼都不知道,拜托謝菱放過它。

謝菱歎息,戳戳它的爪子:“你怎麼這都不知道,你是不是笨蛋小兔子,嗯?”

她把兔子放下,叫環生送水進來洗漱,布丁蹦蹦躂躂地繞著她腳邊跑來跑去,在她往床榻走的時候,也亦步亦趨地跟著。

被謝菱一把抓住,抱起來遞給環生,嫌棄地皺皺鼻子:“我不要跟笨蛋小兔子睡。”

一邊念念叨叨著,謝菱一邊把門關上了。

環生眨眨眼,低頭看看懷裡的兔子,無奈地笑了起來。

雖然不知為何,但總覺得,姑娘今日有些開心呢。

這也好,過得幾日,便是謝夫人的忌日,隻怕,姑娘又要鬱鬱消沉了。

-

謝夫人雖故去多年,但謝兆寅從未再往府中納過妻妾,家中子女又都是謝夫人親生養大的,謝府不會有人忘記她。

每年,謝夫人的忌日悼禮,都辦得很正式,逢五逢十則更是鄭重。

今年雖然隻是散數,闔府上下卻也沒有一個人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謝夫人的靈龕也設在祠堂裡,祠堂中擺起供桌,上麵的悶燈、五供和高腳碗都是幾個子女親手準備的。

在母親靈前,謝華玨也難得乖巧,沒有找謝菱的麻煩。她跟在謝安懿後麵拜了拜,便在一旁奉香。

謝華濃跪在蒲團上,額頭貼地,默默許念了一會兒。

她也離開母親很久了,有時候,會覺得母親的目光好像還在看著他們。

正因有了這種感覺,謝華濃有時,會覺得更加愧悔。

花菱的生辰常常無人提起,而僅僅一月之隔,母親的忌日每年都辦得妥帖。

雖然府中有些流言,說若不是因為要生下花菱,母親的身體也不至於那般虛弱,早早仙逝。

但花菱畢竟是母親的親生小女兒,母親若在天有靈,看到花菱受人欺淩,又怎能安心。

謝華濃直起身子,恭謹地敬了一炷香。

花菱會不會也覺得,家裡人是因為母親離世,所以討厭她?

謝華濃一直想找個機會,與花菱談談,若真有這般誤會,理應早些解開心結才是。

但是,一直找不到機會開這個口。

總覺得,時隔多年,再提這些,有些突兀。

謝菱是最小的孩子,也是最後一個拜的。

她身姿清瘦,脊背筆挺,亦恭謹地拜了三拜,才起身。

謝華濃在一旁看著謝菱的背影,又有些莫名的滋味糾纏。

果然,花菱是笨的,哪怕曾經她遭受的那些,多多少少有母親的緣由在,花菱卻從未想過對母親不滿。

反而,是一直深切地惦念著這位幾乎從沒有抱過她的生母,連一支簪子,也要費儘心思地拿來珍藏。

謝華濃無聲歎了口氣,心裡想,花菱是笨,卻是讓人憐愛的笨。

謝菱上完香,拿起執壺,在瓷杯中倒上清亮酒液,再倒入錫池中。

“你知道,為何每年,都要向你母親奠酒嗎。”謝兆寅走上前,聲音微啞。

謝菱搖頭,不知。

“因為你母親喜愛飲酒。”謝兆寅從未與她說過這些,這一次,卻與花菱並肩站在靈龕前,目光落在牌位上,多了幾分懷念與繾綣。

“成婚後,她偷著藏著,不想讓我知道這個秘密,說是女子嗜好飲酒,不雅。直到有一回,我帶回來一壺上好的花雕,她沒有忍住,搶在我前麵,喝得酩酊大醉,還抱著酒壺不肯鬆。”

謝兆寅悶悶地笑了一聲,說:“從那以後,她沒有再瞞過我。我們常常月下對酌,沒有應酬的時候,我們兩個就躲在房中,做彼此的酒伴,直到喝得儘興。”

說到此處,謝兆寅回身,點了點謝安懿:“隻不過,生了這個小子以後,青兒便再也沒有和我單獨喝過酒。青兒不肯放手讓奶娘照看,總是抱著這個小子,忙亂得不得了,一會兒怕他哭了,一會兒怕他餓了。”

“後來我實在看不過眼,就另辟了一間房讓青兒睡覺,把這小子拎到我房中,與我同寢,半夜他餓了,自然有奶娘喂奶,若是尿了濕了,他若是把我哭醒,我就給他換換,若是沒醒,便叫他在自個兒忍到天明。”

說著,謝兆寅笑出了聲,謝安懿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一眾妹妹都在,父親卻要講他尿床的事。

“後來,後來被青兒發現了,覺得我不儘責,把我痛罵一頓,她又親自照料起長子。好在,這小子大約是被我磨慣了,後來也沒再叫青兒操什麼心。”

“往後再生下孩子,我便堅決要交給奶娘,青兒也是力不從心,管不了這麼許多。所以,華玨,華濃,你們都是在奶娘懷裡,在青兒身邊,搖大的。”

謝兆寅頓了頓,才又續道:“若說生下來最乖巧的,是花菱。”

他轉頭,看了看謝菱:“你生下來時,像隻貓兒一樣大,哭聲也細聲細氣的,餓了隻吮嘴,急切地望著人,不哭不鬨,帶你的奶娘都說,你最好帶。”

謝菱垂下眸子,沒有說話。

謝安懿步伐動了動,似乎想上前。

花菱生時,他已經懂事了,他記得,那時的奶娘可不止說花菱好帶,而是說,花菱先天不足,生得癡傻,所以才好帶。

謝安懿怕父親還要繼續說下去,讓花菱傷心,想要上前阻止。

謝兆寅卻繼續道:“青兒離去後,我很長一陣子不知道該如何自處。除了公務,生活中其餘的事,好像全都亂套了。我看起來隻顧忙碌,其實,當時那已經是我唯一會做的一件事。”

“花菱,有很多事,很多年,是我虧欠了你。但今日,我還是希望你能相信,你們四個,於我,於你母親而言,都是同樣的孩子,沒有任何區彆。”

謝菱愣愣地看著謝兆寅,她當然想不到,不苟言笑的謝兆寅會對她說這些。

但謝兆寅神色篤定,眉目中沒有勉強,隻有傾訴過後的解脫。於是謝菱知道,這番話應當是他想了很久,準備了很久要對謝菱說的話。

他特意選在謝夫人靈龕前,對謝菱說出。

謝菱怔怔站著,眼淚卻疏忽滾落下來。

這不是和解,卻是“謝菱”所能擁有的最好的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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