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菱站直身體, 拍拍裙擺上的灰,從書架後麵走出來。
她聽見樊肆一邊靠近一邊對旁邊的小女孩說:“說了不能把吱吱帶到這裡來玩,怎麼又偷偷帶過來了?”
他的聲音像秋天的河水流過河床底的黑石頭, 清涼又溫潤好聽, 這一點,也是沒變的。
吱吱?是誰。
謝菱愣愣地低頭看了眼還握在自己手裡的小球,那編織起來的粗繩上還繡著兩隻黑豆豆眼,一個尖鼻子,左右分彆兩根胡須, 看起來有點像老鼠。
看來,“吱吱”是這個小球的名字。
謝菱把球還給小女孩, 她還會給玩具起名字,一定是很重視的,隻可惜,球在桌椅底下滾了一圈, 已經弄臟了。
但小女孩並不嫌棄,結果小球後就牢牢攥在手裡, 似乎生怕被眼前的父親搶走。
樊肆蹲下身來, 拿出一張巾帕,握著小女孩的手, 把她的小手和手裡的小球一起擦乾淨。
之前謝菱覺得,樊肆無論什麼模樣,她都見過,但這副慈父的模樣,她確實不曾見過。
當她還是樓雲屏的時候,她與樊肆是為了互相扶持而湊到一起的夫妻。
她是為了“躲難”,免得被家大勢大的前未婚夫糾纏不清。
他則是為了“崛起報複”, 無論是把樓雲屏娶走讓晉家撲空丟麵子,還是以此換取樓家的資助,對樊肆而言,都是好事一樁。
既然是假夫妻,就不可能會有孩子,樓雲屏與樊肆相處了那麼多年,也從未見他對繁衍後代有過什麼興趣。
可現在,他蹲在小女孩麵前斥責又無奈的樣子,無論誰看了,都不會否認他是個好父親。
謝菱由衷地為他高興。
他是第四本書的局外人,原本沒有什麼戲份,不應該被那狗血的虐文情節牽扯,是被樓雲屏“拉入局”的。
樓雲屏死後,自然也就再也沒有樊肆的消息,現在能看到樊肆在第四本書的劇情之外過得這麼好,謝菱頗覺欣慰。
謝菱思索著,有些出神。直到一方乾淨的手帕遞到謝菱麵前,疊得整整齊齊,四個角的輪廓清晰可見。
“這是新的。”樊肆不知何時走到了她麵前,看了她好幾眼,淡淡說,“臉上有灰,擦擦吧,不然,你家大人要來找我麻煩。”
方才謝菱在桌子底下一陣搗鼓,不可避免地沾到了灰塵,隻是沒想到還沾到了臉上。
謝菱接過手帕,在臉上蹭了蹭,剛要道謝,“多謝”兩個字已出口,忽然察覺不對。
樊肆沒比她大幾歲,怎麼一口一個“你家大人”的,好似把她當成小孩子。
等等,現在她不是樓雲屏,是十六歲的謝菱。
現在是大金七十八年,按年份推算,樓雲屏此時應當是二十歲,可是,樓雲屏死在二十三歲,至少是三年後啊?
現在這個時間節點,樓雲屏應該是跟樊肆一起住在鄉下。
可是,這怎麼可能,世界上不可能有兩個她自己。
難道說,這個世界是平行世界,沒有第四本書的劇本,也沒有樓雲屏這個角色。
“宿主,你猜對了,但是又沒完全對。”係統冒了出來。
謝菱:“?”
“因為時間線重合,宿主隻能保留一個現有馬甲,所以穿書係統對世界線進行了合邏輯化的處理,也就是刷新了第四本書的世界線,抹去了其中‘樓雲屏’這個角色。
宿主可以理解為,第四本書的角色都重生了一遍,但重生後的世界裡,樓雲屏是沒有存在過的。”
原來是這樣。
那也就是說,眼前的樊肆應當是與樓雲屏不認識的,也就是一個真真正正的陌生人。
謝菱又算了一下,那如今的樊肆也才二十一歲,倒也不必把她看成小孩子。
謝菱用錦帕擦乾淨臉上的灰塵,揚了揚:“這帕子洗淨也不方便還了,我賠一張給公子。我家……我就是大人,請公子放心,不會有人找你麻煩。”
樊肆輕輕揚眸,瞥了她一眼,淡淡接話道:“鑽到桌底下和小孩玩球,我看,也與小孩無異,姑娘不如往家中送張字條,也好請家裡大人來接你回去。”
謝菱被他噎到。
她一向知道樊肆嘴皮子工夫厲害,隻不過,從前樊肆沒拿這招對付過她,這種被樊肆噎到的體驗,倒是新鮮。
不過,他沒有壞心,謝菱不可能去跟他計較,轉眸看看他,又看看一旁的小女孩,有些疑惑。
樊肆今年二十一歲,怎麼可能生下八.九歲的女兒,可是,這小女孩分明叫樊肆“爹”。
樊肆張開手,把小女孩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