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規矩(2 / 2)

晉琺挑了挑眉,點頭承認。

晉夫人氣得摔了一個茶碗,指著晉琺道:“你如今主意大了,你叫柳姑娘今晚坐在那兒多難堪!你知道嗎,多好的一個姑娘,叫你給委屈得,差點在宴席上當場哭出來!”

晉琺嗬出一口酒氣。

“今晚,我是壽星公,我與親朋好友敬酒,談天,哪裡做錯?”

“我要請我未過門的娘子一同用飯,向母親提前稟報,錯了嗎?作為一個身有婚約的男人,娘子不在場時,不與其他年輕女子同席,又有哪裡做錯?”

晉琺拱了拱手,一臉誠懇:“若真有不當之處,還請母親賜教。”

晉夫人神情變得動搖。

她退了一步,朝後跌坐在軟椅上,目光沒有正對著晉琺。

隻是顫聲說:“你那所謂的婚約……”

“那是晉琺一生要執守的婚約。”晉琺堵住了她的後半句話,“所以請母親,不要再徒勞費神了。”

其實晉琺也是在賭,他賭晉家想要的,究竟是一個除了婚約之事,其餘事情都聽從家裡安排不反抗,才學也不輸其他人的親生兒子,還是想要一個養了十幾年、血脈毫無關係的農戶的兒子。

他賭晉家不會僅僅因為這件事,用樊肆把他換掉。

晉夫人隻是在試著一步步地逼他,壓縮他的空間,想要溫水煮青蛙罷了。

他不會讓晉家得逞。

這是他留給自己最後的底線。

他與雲屏,生來就是要做夫妻的。

否則,他怎會在慌不擇路時恰巧跑進了樓家的糧倉,又怎會在遍尋不到樓家時,在京城與雲屏相遇?

京城那麼大,隨便鬆手便會與人失散,他卻能找回雲屏。

這是他命中注定的,不可取代的緣分。若是把命中的緣分都丟了,他還是他自己嗎?

“好,好……”晉夫人苦笑兩聲,“你還是個情種。你就認定這一個娘子,做母親的,也沒法逼你。可是你可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後笑你?”

晉琺手攥成拳,沉默了一瞬。

他從來自尊感很高,最不願聽到的,便是有人在背後嘲笑他。

“克己守約,兒子不認為這有什麼好讓人嘲諷的。”

“你倒是說得高風亮節。”晉夫人冷笑了兩聲,“你果真是為了守約?你堂堂的永昌伯府公子,以後要去聖上麵前承爵的身份,天天地追在一個商賈之女身後,她說左就左,說右就右,你哪還記得自己的半點尊崇?”

“為了一個尋常女子,你在自己的家宴上,是坐也不敢坐,那眼珠子都不敢亂飄一下,像是看一眼柳姑娘,就有人要挖了你的眼睛去似的,你可知道,你這荒唐模樣被多少人看在眼裡?”

“你要娶一個商賈之女,晉府不是不能容你,但是,你不能把這商賈之女給頂到了頭上去,你是個什麼身份,她又算什麼東西?你若是這樣縱容著她,日後,所有人都知道,永昌伯府的主母不僅是一個商戶女,就連永昌伯府的主子,也被這當街做買賣的女子拿捏在手裡,你叫晉府的麵子往哪擱?”

“京城的世家公子,哪個不多情,哪個不風流?唯獨你,看看你這巴巴地追著人家的樣子,哪裡像是貴公子,分明就還是那個沒見過世麵的鄉下窮小子。”

晉琺的指尖掐進了掌心裡去。

他肩膀微顫,是死死用力才忍住了,沒有當場爆發轉身離去。

這幾個月來,他一直費儘心機地學著京城那些貴公子的做派,已經學了九成像,有時候,他自己都恍然以為,他就是在京城晉府滿身榮華長大的公子哥。

可沒想到,在彆人眼中,他依舊是那隻井底之蛙。

那一晚晉琺翻來覆去地輾轉,整夜未睡。

在月光下,他試圖平息自己的怒火,拿出所有的理智來思考。

就如同對待一道老師出的策論題一般,冷靜地審視著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渴求。

他當然想當人上人。

誰不想?

若是拿這個問題去問那個樊肆,他定然也是想的。

但晉琺也不可能放棄雲屏。

雲屏是和他共度了整個少年的人,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份羈絆,要斬斷這份羈絆,和砍斷他的手腳沒什麼兩樣,他的人生如何能夠完整。

可是,晉夫人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他是一定要娶雲屏的,可那也不代表他必須要一切以雲屏的想法為尊。

這個世道,究竟還是男子的權力更大,哪怕是在以前一窮二白的樊家,那個男人再怎麼好吃懶做,他也是樊家唯一的主子,吃醉酒後發起火來,連他的發妻也隻能低著頭挨罵。

樊家還有一個女兒,晉琺以前叫她姐姐,可是,她都沒有資格上族譜,平時吃的用的,也都是家裡最差的那一份。

連那麼窮酸的人家,都自然而然地恪守著這樣的規矩,京城的公爵人家,自然隻會更加嚴苛。

女子的地位,總不能越過男子去。

而他把雲屏捧得那樣高,不僅是讓他自己成了異類,也是平白叫雲屏被彆人緊緊盯著,受人白眼。

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大事。

他根本不用放棄什麼,隻要改改自己的行事作風,晉夫人就再也抓不到他什麼把柄。

他隻是習慣了跟在雲屏身後。

以前,雲屏是小水鄉最漂亮的姑娘,樓家也是最讓人眼熱的好家庭。不僅僅是他,整個小水鄉的孩子,都想簇擁著雲屏。

誰能站在雲屏身邊,還得各看本事。

可現在不必了,他足夠和雲屏相配,反倒成了雲屏被人挑三揀四。

他雖不愛聽旁人說雲屏的不好,但是世道如此,他也沒有什麼辦法。

晉琺歎了口氣。

雲屏是他的妻,他不應該再像以往那樣卑微地仰望著她,仿佛永遠都得不到一般。

在雲屏的事上,他的確欠缺了幾分從容,而要成為一個權貴公子,慌張是大忌。

旁的富貴人家子弟,當街打殺了人,依然瀟瀟灑灑在外喝花酒,他晉琺是乾不來那樣的事。

但是若旁人都敞著肚皮走路,還引以為豪,他卻老老實實係完最後一粒扣子,反倒叫人恥笑。

晉琺深吸一口氣,決心要糾正自己的錯誤。

第二日,他沒再迫不及待地出門去找雲屏,而是在家溫書。

反倒是雲屏主動找上了門來。

晉琺聽到下人通傳,才去見她,看見她等在門廳裡的身影,心中依然感覺到暖意和雀躍。

晉夫人說得不錯。

夫妻相處,本就不該是一個人一直彎著腰,低著頭。

偶爾讓雲屏來找他,這滋味也很甘甜。

但晉琺的腳步還是加快了幾分。

他走進門廳裡去,才剛邁了一隻腳,便忍不住開口問:“屏兒,你有急事?”

他還是怕,怕雲屏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出了什麼事才找他。

好在,雲屏並沒說家中出事,她臉蛋有些嬌紅,眼神明亮地閃著。

雲屏模樣嬌妍大氣,神情生動時,不用盛裝便好似能傾城,她的嬌態,晉琺無論看多少次,眼神都還是發直。

樓雲屏的確是有些興奮。

她之前沒有仔細認真想過與晉琺成婚後的日子,昨夜心血來潮,仔細想了想,居然觸類旁通,列出了不少對未來的憧憬。

規劃成婚後的生活,這是她整個少女時代都沒有做過的事情。

第一次想到了這些,樓雲屏激動得像是第一次得到布娃娃的小姑娘,她越長大就變得越沉穩,已經是鮮少有這樣激動的時候了。

可能跟她分享這些的人,隻有晉琺。

她迫不及待想要拿來給晉琺看,結果一天也沒見到晉琺的人影,才會找到了晉府來。

她招手叫晉琺過去,把手裡的一疊紙塞給晉琺,叫他偷偷地看。

這裡麵的妄語,即便是給晉琺看,她都羞得不行了,可萬萬不能叫彆人給看到了。

晉琺有些驚訝,接過去看。

樓雲屏跟著樓父做生意,幫樓父管賬,簡單學了識字寫字。

看她列出的這一二三條,晉琺初看是驚訝,越看,卻越是忍俊不禁。

“一日三餐,不能忘記吃,有必要時,可加零嘴一到兩次。”晉琺故意清了清嗓子眼,把她寫的那些規矩念出來,差點沒笑出聲。

樓雲屏急得打他,叫他閉嘴。

晉琺隻好悶笑著,忍痛放過另外幾條他覺得極有趣的不念,視線落到某處,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眼神漸深。

“……生孩子,至多兩個,若是龍鳳胎最佳。”

樓雲屏眨眨眼,本不覺得這條有什麼特彆,可對上他看過去的曖昧目光,臉忽然紅得更明顯。

晉琺心情極好,視線一直滑到最後一條。

——婚姻之中,不能有第三人。外室、妾侍、通房、妓子小倌等等,都不可。如有違背,婚姻即刻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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