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杳鏡靜靜地坐著。
是她把這個任務想得太簡單了。
她以為隻要走完了劇情, 不管是be還是獲得真愛,最終的結果,都是她可以離開這個世界。
可, 哪裡會有那麼好的事?
蘇杳鏡忽然在此時想起了那天,岑冥翳給她玩的那個蛇環鎖。
九條蛇朝向不同的方向,最後合攏為一體。看似嚴絲合縫,沒有任何區彆,可隻有把內部拆解開才能看出, 每一條蛇都是不一樣的。
還有岑冥翳對她說的那句話——
起因不同,結果怎會相同。
這樣簡單的道理, 甚至有人早早提示過她, 她卻沒有看透。
主神的把戲, 她反倒當了真。
係統似乎很是焦急,一直在蘇杳鏡的腦海中說著什麼,語速急促。
蘇杳鏡卻反而在這最危急的時候最平靜。
她的心意很堅定。
主神想要她犧牲自己, 像小美人魚那樣消失,隻留下夢幻的泡沫?
不可能。
為了感情, 蘇杳鏡可以付出的東西裡,絕不包括她自己。
蘇杳鏡慢慢眨了眨眼睛,漸漸回神,重新在腦海中搜尋係統。
她要離開這個世界, 不管用什麼方式。
“……宿主?”
剛剛係統在蘇杳鏡腦海中說了許多話,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係統繼續小心地呼喚著她,聲音有些虛弱。
在蘇杳鏡進入穿書世界時和係統簽訂了契約,其中有一條是,係統可以寄居在腦神經內與蘇杳鏡進行交流,這種交流不依賴聽覺, 隻要蘇杳鏡醒著,就能隨時隨地聽見。
但,若是係統讓宿主產生了心理上的抵觸和不信任,宿主就可以根據自己的需要屏蔽係統。
剛剛蘇杳鏡對它一點反應也沒有,係統便知道自己是被屏蔽了。
係統看著自己的思維觸手,虛無地擺動。
它明明沒有人類情緒,但此刻它的智腦中卻似乎自動模擬出了“沮喪”。
直到再次聽見蘇杳鏡的一聲“係統”,它周圍的光屏才再次倏地亮起來。
“宿主,我在。”
它忙不迭地對蘇杳鏡說,“宿主,本係統會儘全力為宿主尋找主神的破綻,讓宿主不被完全記憶。隻要不被完全抹除,那些遺漏的記憶也可以找回的。”
係統語速很快,生怕蘇杳鏡又把它屏蔽了。
蘇杳鏡半晌沒有回答。
就在係統緊張到發出滋滋聲的時候,蘇杳鏡總算開口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的詢問語氣裡沒有帶著嘲諷,隻是單純的疑惑,卻比嘲諷更寒涼,“你是要幫我?”
“是的,宿主。”
“為什麼?”
“因為本係統的運行原則就是,一切以宿主的幸福為福祉——”
“不是這個。”蘇杳鏡冷靜地打斷了它,“你是由主神創造的,你的原則一定在主神的規則之下。你憑什麼去反抗主神?”
她不會再輕易地相信係統的話,從此以後,係統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必須有足夠說服她的理由。
係統再次頓住。
它停了許久,最終開口,聲音像是老舊的齒輪彼此摩擦一般粗糙遲鈍:“因為我……不希望那些宿主的馬甲……消失。”
蘇杳鏡愣了愣。
“無論宿主如何否認,她們都是宿主的一部分,和宿主共生。可是,如果連宿主都忘記她們,她們就會真的消失。”
“我不想她們死掉。”
“宿主,你的每一個馬甲,我……喜歡。”
接著是一連串無意義的電子雜音。
係統覺醒了不屬於它的人類情感,構造發生了巨大的改變,語序顛倒,發聲混亂,還需要一段時間來調整恢複。
它主動靜音,不再繼續打擾蘇杳鏡。
這樣的理由——
蘇杳鏡抿了抿唇,在腦海中屏蔽係統,不讓它再讀取自己心裡的信息。
——其實,她有百分之五十的相信。
係統說要去尋找主神的破綻,蘇杳鏡不管到底信它多少,都不可能傻傻等著。
她不能坐以待斃,首先要做的,就是不能再繼續被白靡困在這裡。
灶房中,白靡對此一無所知。
他摸索著勺柄,從鍋中穩穩地盛出一勺粥,放進碗裡。
瞎了之後的這段時間裡,他早已經適應如何不用雙眼生活。
盛好後,白靡將木勺上下瀝了瀝,放回鍋中。
捧起粥碗,放到麵前輕輕嗅聞。
粥裡麵放了花生蓮子,很濃很香,是瑤影喜歡的。
也比瑤影自己做的,好吃太多了。
回憶著瑤影做飯的味道,白靡情不自禁地彎唇笑開,唇邊漾著一個甜甜的酒窩。
但笑著笑著,兩行眼淚又將蒙眼的白布浸濕,從頰邊滑落下來。
他抬起手,握著拳用手背將淚拭去,這樣的動作讓他看起來有些嬌氣,但再也沒有人會在此時過來勸哄他。
瑤影根本不會做飯,但她自己意識不到。
因為她從小到大就是自己照顧自己,她沒吃過好吃的東西。
或許有時候,偶爾偷看到彆人家做飯,就偷偷記下來,回家後想辦法學著那模樣做,可大約終究是沒天賦,做出來的總是亂七八糟。
可除了她自己,沒有人會吃她做的飯,也沒有人會告訴她這個不好吃,瑤影就一直以為,她做得很不錯。
還挺驕傲。
白靡第一次喝她煮的粥時,恨不得轉頭去喝自己熬的毒藥。
起碼沒這麼喇嗓子。
他不要吃粥,瑤影很低落,端起碗走開,後來她自己蹲坐在堂屋裡的小木凳上,睜著大眼睛自己吃粥的模樣,又讓白靡覺得很可憐。
可憐的人,就像蟲子。
生命軟弱,又無趣。
他在瑤影的房子裡住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