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白靡(2 / 2)

曾經他無論做錯什麼,瑤影都會原諒他,可現在他無論做什麼,都害怕自己是錯的。

以前白靡以為,隻不過對瑤影用一個小小的蠱術而已,不會有事的。

可瑤影死了。

後來白靡以為,隻要能重新找到瑤影,就可以彌補,一切都可以重新再來。

可她最後還是離開了。

放進瑤影身體裡的蠱蟲,是用白靡的血肉養成的,他和蠱蟲之間自然不可能斷了聯係。

他不擔心她逃走,可是她消失了。

不是死亡,就是整個,消失了。

他跟蠱蟲最後的聯係斷在了一個很平和的地方,有一種玄妙的感覺,好像有一束光襲來,他甚至能感受到瑤影是如何被帶走,如何離開,如何去了一個他觸摸不到的世界。

原來這才是他生命中最大的笑話。

白靡自詡可以掌控生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可瑤影清清楚楚地告訴他,不是這樣的,他不是世界的中心,她就是那個例外。

他留不住瑤影的生命,治愈不了瑤影的失憶,最後感受不到瑤影的存在。

他對這個世界的理解和掌控能力遠超絕大多數尋常凡人,卻對瑤影束手無策。

白靡曾經少年天真,不知世事,在整個世上他隻認識他自己,於是就以他自己的喜好而活著。

後來他結識了瑤影,感受了瑤影的喜怒,依賴著瑤影,又懷念著瑤影,於是他靠這些活著。

現在瑤影消失了,他要怎麼活呢?

白靡想了很久很久,想不出來。

他本來就是一個沒有信念感的人,如果不是瑤影管著,他早就壞事做儘了。

瑤影,瑤影。

白靡蜷縮著,遍體生涼,他倒在木屋中,卻和倒在幕天席地裡彆無二致。沒有瑤影,這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對他而言都沒有區彆。

他無論去到哪裡,都隻是孑然一身,無論停在哪裡,也都再也找不到家了。

不知道流逝了多少時日。

山間的雨也停了,燦陽直射,金色的光芒從樹隙間穿過,帶著生機勃勃的啾啾鳥鳴。

穿著白衣、眼覆白布的少年從青石階上走出來,身後背著竹簍。

他明明什麼也看不見,卻能準確地找到藥草,嫻熟地連根挖下來,扔進背後的竹簍裡。

過路的人看他眼盲還出來采藥,覺得好奇,偶爾會駐足在一旁看,還有的小聲嘀咕,猜測他一個瞎子,大約是純碰運氣,哪怕是頂了天去,也隻不過能摘易辨認的那幾種。

直到發現他動作利落,摘的藥草還都是最好賣錢的那幾種,顯然是個行家,才嘖嘖稱歎,搖著頭走遠了。

瞎子藥郎的名聲傳得越來越遠,傳得越來越神乎其神。

還有的說他會算命,畢竟瞎子都會算命,還有的說他是失傳的神醫,畢竟那一身派頭,一看就不簡單。

漸漸有不少人上門找他看病。

問他尊姓大名,他也很謙虛,隻讓叫他小白,便悶聲不吭,低頭抓藥。

有時候來看病的是孩子,不舒服而哭鬨,甚至對藥郎拳打腳踢,踩臟了他的白衣,被爹娘膽戰心驚地拽回去,生怕這個叫小白的藥郎生氣。

他卻沒什麼反應,明知道那一塊弄臟了,也不過就是隨手拍一拍,接著繼續自顧自地開方熬藥。

他看過的病症,沒有一個不好全的。再受難的病人,到了他那裡,也沒吃多少苦頭,就又有了健康的體魄。

一來二去,假神醫也變成了真神醫,而且收的診費也公道得很,不多賺一分,不少拿一分。

有人好奇,問他這樣高的醫術是師從何門,他才會彎彎唇笑一下,笑起來臉頰上居然有一個好看的酒窩。

“瑤影教的,她采藥為生,是我的家人。”

歲月漫長,沒有你在,他隻好活成你的樣子。

白靡不知道治好了多少人,救了多少人的命,終於有一天,他自己的生命也快要到儘頭。

在預見死亡的時候,白靡很平靜,把木屋打掃得乾乾淨淨,坐在庭院裡,瑤影曾經等過他的位置,靜靜地等著。

死亡的腳步是什麼樣的呢?他解下蒙眼的白布,迎著暖暖的日光,猜測著,等待著。

日光卻漸漸凝聚成一束白光,籠在了他身上。

一股平和的、簇新的力量在他麵前展開,仿若朦朧幻象,不過白靡並沒有看見。

白靡彎了彎唇,彎出一個酒窩來。他攏著自己的手臂,像個孩子一樣靠在藤椅裡,頭微微歪著,像是在靠著誰的手臂,永以好眠。,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