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25(1 / 2)

白小芽一臉糾結,正在想著怎麼解釋。

江遠山看了她眼,忽地勾唇一笑,唇邊露出一個又圓又深的小梨渦。

白小芽微怔,這些日子以來,她還從沒見到江遠山這樣笑過,每天都隻看到他板著張臉,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現在冷不丁一笑,仿佛換了個人。

江遠山笑著替白小芽解釋道:“二叔若是回去跟二嬸說不要她了,讓她走,二嬸要是不哭不鬨,帶著包袱牽著孩子,轉身就走了,再也不回來,並且離開後過得比在江家更好,那就是真的厲害。

倘若二叔要攆她走,她頓時覺得天塌地陷,甚至覺得都活不下去了,那就是假厲害。”

白小芽打了個響指:“對,就是這個意思。”

然而內心深處,她倒希望江二嬸是真厲害,不受製於任何人,爹娘也罷丈夫也好,都不畏懼,要囂張就徹底囂張,鬨大了也不怕,痛快爽利的轉身走人就是。

因為江二嬸要是真敢那樣,對她來說,也是一種希望。

在男權社會下,江二嬸的“真厲害”,無異於是一盞明燈,照亮她的路。

若江二嬸是後者,她雖贏了,但也算輸。

聽了江遠山的解釋後,李春花毫不讚同,直搖頭。

“什麼真厲害假厲害,純屬胡扯,你們小孩子家家的,懂個什麼?女人家沒出嫁時,都得靠著娘老子活,嫁了人,自然是靠著丈夫兒子活。哪個女人離了男人兒子,那不都得天塌地陷。”

白小芽笑了下,不再多說。

李春花自覺說錯話了,聲音立馬軟下來:“小芽,娘不是那個意思,你還年輕著呢,往後的日子還長,等過個兩年,你遇到了合適的良家子,娘希望你……”

“娘,打住,怎麼扯到我了呢,這不是在說二嬸麼。”白小芽立馬製止了李春花要給她再找男人的話題。

江遠山和江玉姝,兩兄妹都沒說話,關於白小芽改嫁的事,他們沒有發言權。

李春花訕訕地笑道:“好好好,我不說那些,以後再說。”

語畢,她突然站起身走回屋裡,沒一會便捧著個破罐子走了出來。

她從罐子裡拿出一個乾扁的錢袋子,將錢袋子遞給白小芽:“這是咱家所有的家當,總共十八文,娘就交給你了,往後家裡的銀錢,都由你來支使。”

白小芽沒接,直往後縮。

“哎呀娘,這可不行,我還年輕,哪裡懂這些,娘您收著,家裡的銀錢還是由您來管。”

李春花硬往她懷裡塞:“你拿著,娘看得出,你是個能乾的,以後家裡就由你當家,家裡的一切事都由你說了算,娘這輩子沒當過家,也不知道該咋當,往後的日子要辛苦你了。”

白小芽還想再拒絕,江玉姝急忙道:“嫂子,你就接著吧,你有這個能力,當的起這個家。”

江遠山也看向她:“你可以的。”

既然大家都這樣說,那再拒絕就顯得矯情了,於是白小芽不再推辭。

她接過李春花遞來的錢袋子,道了聲謝:“謝謝娘的信任,我一定會把咱們這個家經營得紅紅火火。”

江遠山仰著頭,目光深沉地看向星空。

他決定了,明天早上,他再去找陳員外,簽下那份契約。

想到陳員外提出的要求,他壓著眉,用力握了握拳。

不就是男女情愛類的話本子嘛,他可以寫,隻要能掙錢,他沒有什麼不能寫的!

白小芽見江遠山坐在樹下目光深沉地看著天,垂在身側的手握得緊緊的。

她知道少年自尊心很強,於是笑著走了過去。

“你彆多想,這個家你才是最重要的,隻要你好好讀書,將來考取了功名,你就是我們所有人的依靠,最強的依靠,我也要靠著你。”

她抬起手輕輕在江遠山肩膀按了下,蜻蜓點水般稍稍一觸便移開。

“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你是個聰明的,應該能看懂。我娘家爹,他之所以會幫著我,是因為有你。

待來日你考取功名做了官,說出去女兒夫家有人在朝為官,他臉上也有光。當然,我爹最主要的想法是,將來白家若真有個什麼,求到我這裡,多少也能幫襯著他一點。

所以啊,你彆想那麼多,心裡裝太多事,會影響學業。你隻要安心讀書就行,家裡的事有我呢。

隻要你不倒下,我就不會,我不倒下,咱們這個家就不會倒下。咱們如今是一個利益共同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江遠山轉過臉來,微抬著瘦削的下巴看她,再次勾唇笑道:“好。”

白小芽轉身要走,他突然伸手拉住她袖子,隨即又快速放下。

“怎麼了?”白小芽問。

江遠山抿了下嘴:“謝謝,我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白小芽點頭:“嗯,我們一起努力。”

……

夜裡,各家各戶都熄燈歇下了,唯獨村子西頭的江雲川家,堂屋內還亮著油燈。

江雲川身上還穿著上工時的衣裳,身上全是厚厚的泥灰。

他垂著頭坐在堂屋內的長條板凳上,看向跪坐在地上的江二嬸。

“家裡總共還有二兩四錢銀子,你拿大頭,那四錢,給我們爺幾個留著。家裡的被褥、鍋碗瓢盆等一些零碎的東西,你如果想要,全部拿走都行。”

他語氣很平靜,不帶半點怒意。

然而聽到他這話後,江二嬸隻覺天旋地轉,整個人都要暈了。

“當家的啊!嗚嗚嗚嗚……”江二嬸哭著撲到江雲川腳跟前,抱住他雙腿,“當家的,當家的你彆啊,你彆趕我走啊,求你了,求你彆趕我走呀。”

江雲川彆過頭去,不看她也不說話。

江二嬸抱著他的腿直哭:“當家的,你不看僧麵看佛麵,我就算再不是,好賴也給你生了兩兒一女。

尤其是咱家遠樹,模樣俏,又是個很會讀書的,他若沒了娘,你讓他在學堂怎麼麵對其他學子呀,他會被人指指點點,說三道四的呀。”

江雲川還沒發話呢,江遠樹從房內走了出來。

他先上前把江二嬸扶了起來,扶著她去坐下,隨即便站到她麵前,一撩衣袍跪了下去:“娘,兒不去讀書了,這樣也就不用麵對彆人。”

“不行!不……不可以,兒子你要讀書,隻有讀書你才能走出這個小山村,才能高人一等,你才能真正的出人頭地!”江二嬸猛地站起來,目光直直地看著江遠樹。

江遠樹低著頭:“娘若是想讓兒子繼續讀書,您得答應兒兩個條件。”

“好好好,兒子你說,彆說兩個,不管多少條件,娘都答應,都答應。你若也想讓娘離開江家,娘現在就走,家裡的錢,娘一個銅板都不要,都留給你讀書。娘這輩子就這樣了,隻盼你有個好前程……”

江二嬸說到後麵,紅著眼眶,眼淚直掉。

江遠樹看得心裡難受死了,畢竟是他自己親娘,他怎會不心疼。

心疼歸心疼,但他很清醒,這一次,必須下狠招,讓他娘收了性子。

“兩個條件,一,娘你明天一大早就去大伯母家,向大嫂和玉姝道歉。二,你往後再也不能欺負大伯母和三嬸她們,不僅如此,你還要護著她們。”

江二嬸怔住,人都快傻了。

江遠樹道:“隻要娘答應了兒子這兩個條件,兒子就繼續去讀書,兒子也向娘保證,定不會讓您和爹失望,他日定會高中!”

江二嬸回過神來,重重地點頭:“好,娘答應你,明天一早就去你大伯母家,向小芽和玉姝道歉。往後的日子,誰若再欺負他們兩家,娘一定護著她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咱們江家人。”

說完後,她又笑得一臉討好地看向江雲川,聲音都軟了幾分:“當家的,您看成嗎?”

江雲川沒說話,起身往後院走去。

江二嬸急忙追上去:“當家的,您歇著,我這就去給您燒水洗身子。”

第二天一大早,白小芽剛醒,便聽見院裡傳來江二嬸溫柔帶笑的聲音。

“大嫂早,小芽和玉姝起來了沒?”

“沒呢,那倆丫頭昨夜裡睡一張床,姑嫂倆在被窩裡說悄悄話,嘀嘀咕咕到二半夜,都這個時辰了還沒起。”

江二嬸端著一碗黃粑糕,笑著遞給李春花:“這是我早起做的,還熱著呢,大嫂你拿著,一會兒倆孩子醒了,給她們當早食。”

“哎呀彆,老二家的,你這是乾啥。今年大家都不容易,黃粑糕可是好東西,你端回去,給遠樹玉紅他們吃。”

白小芽本來才剛睜開眼,還有些迷糊,冷不丁聽到江二嬸的聲音,立馬清醒。

她快速穿好衣裳走了出去,邊紮頭發,邊笑著道:“呀,是二嬸啊,您起得好早呀。”

江二嬸耷拉著肩膀,已沒了往日的囂張氣焰,語氣溫和得像換了個人。

“小芽,昨天是二嬸糊塗,二嬸對不住你,二嬸向你道歉,二嬸錯了。”

她見李春花不接碗,又將裝著黃粑糕的碗遞給白小芽:“二嬸手藝差,彆的也不會做,唯獨會做兩樣糕餅,這個你彆嫌棄,拿著吃,不夠了再來找二嬸要。”

白小芽毫不客氣,歡快地笑著接了過來:“謝謝二嬸。”

江二嬸心底一陣痛,但又不能表現出來,還得笑臉相對,這真是笑得比哭還難看。

她眼睛盯著白小芽手裡的碗,一臉的不舍:“那二嬸就走了,往後家裡有啥要幫忙的,儘管來找二嬸。”

白小芽笑著道:“二嬸您慢走,那侄媳婦就不送了。”

李春花在江二嬸走後,點了下她額頭:“你呀,可真是個人精!”

白小芽嘿嘿直笑:“娘你今天要乾啥,地裡還有啥活。”

“這幾日地裡倒是不忙,我上午去把苞穀收回來,下午去河邊小溪轉轉,看看能不能撈著兩條魚。”

“娘您還會撈魚啊?”

李春花捋了下耳邊頭發:“我家是沿江一帶的,我們那的人都靠捕魚為生。隻是後來到了白村,這裡田多地廣,大家都有飯吃,沒人愛吃魚,嫌那東西腥,年深日久,我也就不再吃了。”

白小芽:“那你今天咋想到去撈魚?”

“這不是曹佑身上有傷麼,咱家又沒錢買肉,我就想著去撈兩條魚回來給他補補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