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芽沒在白家多逗留, 拿上雞蛋便回去了。
大暑已過,正是熱的時候。
她頭戴草帽,背著小竹筐, 挑著樹蔭地走, 快走到村西頭時, 遇見了從鎮上買肉回來的李春花。
“娘。”白小芽笑著喊了聲, “您這麼快就回來了。”
李春花看過來,臉上沒點笑容, 氣得罵了聲:“那個短命的狗東西,不得好死!”
白小芽斂了笑,快步走過去問道:“娘,怎麼了?”
李春花氣得呸了聲:“今兒個出門沒看黃曆, 腳踩狗屎了, 回來時在村口遇見了王家莊的二賴子。”
二賴子, 全名叫王守財, 又窮又懶,長得還難看, 一口齙牙又黃又惡心,都三十六了,還沒娶到媳婦兒,是十裡八村有名的賴皮老光棍。
因他在家排行第二,所以被人稱作二賴子。
白小芽問道:“二賴子他說了什麼怪話嗎?”
李春花張了張嘴, 最終沒能說出口。
她都是當婆婆的人了,卻還被一個賴皮老光棍給調戲。這讓她怎麼說得出來,尤其是在自己兒媳婦麵前。
歎了口氣,她擺擺手:“沒啥,不是什麼大事, 走吧,趕緊回家歇著去。”
白小芽沒再多問,挽著李春花的胳膊一並往家裡走去。
回去喝了大半碗涼開水,在房裡小睡了一會兒,眼見日頭沒那麼大了,她背上小竹筐打算去地裡把茄子摘回來。
江玉姝想跟著一起去,她沒讓,外頭仍舊熱,她怕熱著小姑娘。
江家的地本就不多,分得也不散,水田旱地都是緊挨著的,她去過兩次就已經記得路了。
由於地少,江家族人大多都拿來種糧食了,瓜果蔬菜的,就沒種多少。
江家人幾乎都不種菜,隻有李春花,勻出了兩分地來種菜。
這個季節的倭瓜、茄子、黃瓜、絲瓜、豇豆,每一樣她都種了些,隻不過產量很低罷了。
加上一場暴雨,絲瓜、黃瓜、豇豆,這三種蔬菜全部被衝毀了,一根不剩,現在隻剩下幾株茄子,和幾窩倭瓜還活著。
茄子和倭瓜是因為地勢高,所以僥幸存活了下來。
那天去摘倭瓜時,她看到地裡的茄子樹已經長出了細細長長的五根嫩茄子,隻不過都還是青綠色的,還沒發紫。
她今天打算再去看兩眼,要是已經熟得發紫了,那就可以摘回去吃了。
一邊想著晚上的肉沫茄子,白小芽一邊快速朝著地裡走去。
然而當她來到菜地裡時,看到空蕩蕩的幾株茄子樹,整個人都木了。
……狗日的,不知是哪個死不要臉的短命鬼偷了她家的菜?!
恰在這時,江二嬸扛著一大捆苞穀稈子路過。
看到白小芽,她溫和地笑了笑:“小芽是來摘菜還是乾啥呢?”
白小芽也朝她笑了笑,指著菜地道:“我家茄子,不知道被哪個短命的給摘了。”
江二嬸扛著苞穀稈當場愣住,她愣了一瞬,趕忙解釋:“小芽,二嬸可沒有摘你家的茄子,真的!
我發誓!我要是偷摘了你家的茄子,讓我不得好死,讓遠樹這輩子都考不上功名!”
白小芽微笑道:“嗯,我相信二嬸,隻是家裡沒吃的,我少不得又要回娘家去借。
也無妨,左右我們白家田多地廣,我嫂子種了不少菜,想來我回去找我嫂子要幾個瓜啊果的,她應該會給我。”
“彆啊,可彆。”江二嬸放下苞穀稈子,熱情地走上去拉住白小芽的手,“你這孩子,多大點事啊,哪裡值當勞煩娘家人。茄子的事,二嬸一定給你個交代。”
白小芽笑道:“那就勞煩二嬸了,晚上我做好鹵蛋,再給你拿幾個過去,給遠樹和玉紅他們當個小零嘴。”
江二嬸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早上遠山拿了幾個過來,我們都嘗過了,好吃得很。這樣的好東西,嘗個鮮就行了,哪裡敢當飯吃。
你們也不容易,都留著拿去賣,等往後日子過好了,家裡寬裕些了再說。”
和江二嬸周旋了片刻,白小芽背著空竹筐回去了。
目送著白小芽走遠後,江二嬸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眼神寒得都快凝聚成刀子了。
她雖然脾氣不好,但她並不傻,知道自己這是著了道了。
上次她和白小芽大鬨一場之後,村裡不少人都在看她笑話,背地裡說她壞話的更是不知多少。
因著李雲秀那番話,估計是有人記在了心裡,就等著算計她呢。
這一次江二嬸學精了,她不聲不響地背著苞穀稈子回到家裡。
放下苞穀稈,她悄悄去了村子的西北角。
那裡有一塊寬敞的壩子,在壩子角上有一棵枝繁葉茂的百年老槐樹,正好將壩子罩下一大片陰影。
飯後,村裡不少婦人都會坐在壩子下乘涼閒聊。
不忙的時候,江二嬸經常也會到那去閒磕牙。
那處壩子距離孫家一族比較近,也被稱作孫家壩子。
她平日裡和孫家二房的長媳王鳳香走得最近,且兩人又都是從王家莊出來的,所以她對王鳳香,一向都比同其他人親厚些。
王鳳香算得上是她出嫁後最好的朋友,所以有什麼事,她都會和王鳳香說。
這不,發覺被人陷害了,江二嬸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自己在白村的好友——王鳳香。
她來是想找王鳳香幫忙,同自己一起抓到陷害她的那個人。
江二嬸想著不能打草驚蛇,所以便戴著草帽,低著頭,悄悄趕赴孫家壩子。
她悄無聲息地來到老槐樹背後,正準備繞過老槐樹走去壩子裡,剛一台腳,便聽見樹那邊傳來哈哈哈的大笑聲。
笑聲很熟悉,正是王鳳香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