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045(1 / 2)

南街雪鬆書坊附近的房子,空著的還有三家。

三家都看完對比過之後,白小芽相中了書坊左手邊的一家。

書坊左手邊這家,原本是一家糕點鋪子,因那家人要搬遷去北方,半個多月前便關了店,房子也就空了出來,到現在還沒租賃出去。

走進屋裡再次打量了一番,白小芽越看越滿意。

大堂內寬敞明亮,地板也乾淨,門口有一株上了些年頭的香樟樹,後院有口水井和一株桂花樹,樹下打造了一副石桌石凳。

灶房、柴房、儲物間、以及茅廁都在後院,臥房在樓上,共有三間臥房。

從後院廊下的樓梯上到二樓後,左手邊有一間臥房,也是最大的一間臥房,這間房子的窗戶和門在同一邊,都是麵向後院開的。

右邊兩間臥房是相挨著的,窗戶臨街,門同樣是麵向後院。

後院開了個小門,從後門出去便是通往書院的路。

白小芽將後院、臥房等等,各個犄角旮旯,都看完後,她打算現在就定下來。

從後院回到大堂後,她笑著看向房主人:“大哥,價位還能再讓一些不?”

房主是個三十來歲的男子,一身青色長衫,外麵是件灰色褙子。

他擺擺手:“四兩銀子,不能再少了。”

白小芽溫柔地笑道:“大哥,您看啊,今年地龍加水災,買賣本身就不好做,您這房子,空了半個多月也沒人來租賃。

眼看著就要入冬了,接下來租房的人會更少,至少也得等到來年上元節後才能再有轉機。”

“那我便等著就是。”房主人一臉淡定。

白小芽繼續溫柔地笑道:“三兩八。”她撩了下耳發,扭身坐到房主人身旁,探身看著他,“三兩八,一起發。四兩,四四四,死死死,聽著就不吉利。”

江遠山安靜地站在一旁,見白小芽朝著房主人靠近,語氣溫柔神態嬌媚,一瞬間心裡百般不是滋味兒。

他垂下眼眸,用了很大的毅力才斂去周身的怒意,掩藏在寬大袖擺中的手緊握成拳,腮幫子咬得緊緊的,心口鈍鈍的,像是被沉木砸了一下,悶悶的痛。

這一刻,他很想傲氣地拉著白小芽轉身就走,但到底還是忍住了。

他不是生白小芽的氣,而是氣他自己沒用。

見房主人神色間似有動搖,白小芽繼續放低聲音,語氣越發溫柔:“大哥您就答應了吧,您現在隻要說聲好,我立馬就能交定金與您定下來。”

房主人被她磨得沒了脾氣,正想開口答應,一抬頭看到杵在白小芽旁邊臉色陰沉的江遠山。

“這位書生是……”房主人指著江遠山問道。

剛才看房子時,江遠山一直是跟著的,而房主人現在才問,很明顯是因為江遠山對他的敵意,引起了他的注意,同時也讓他覺得有些奇怪。

白小芽笑著介紹道:“他是我弟弟。”

見江遠山臉色陰沉,她雖不明原因,但還是立馬解釋道:“今兒個他錄科沒考好,被夫子批評了一通,心情不大好,所以我這才趕緊帶他出來散散心,勸慰勸慰。”

江遠山:“……”

恰在此時,從縣裡回來的陳員外,路過門口,一抬眼看到屋裡的白小芽和江遠山,他連忙露出和善的笑。

“呀,江秀才,江小娘子,你們咋在老鄭的屋裡?”

房主人姓鄭,叫鄭秋林,三十二歲,算是襲承祖業,擱在現代來說,妥妥的富二代地產大亨。

柳溪鎮上總共四條街,東西兩條街的房子全都是他的,南街有一半也是他的。

就連陳員外現在住的宅子,也是從他手裡買的。

說著話,陳員外笑著走了進來。

白小芽站起身笑著道:“先前不是與您提過兩句麼,年後我想在柳溪鎮上開間小飯館,這不,秋收忙完後,便過來看房子了。”

陳員外笑道:“好好好,你趕緊過來開飯館,我呀,沒事就到你的飯館裡吃飯。”

他又看向鄭秋林:“老鄭啊,這是我前陣子和你提過的那位小友,都是自己人,你看著收點就行,可彆亂抬價。”

鄭秋林哭笑不得:“你這個小友呀,可比你還會做生意。我這房子,你說說,一個月收多少租金合適?”

陳員外卻不直說,反而問白小芽:“江小娘子,你給的價是多少?”

白小芽:“三兩八,這個數吉利,三兩八,一起發。咱們既然都是做買賣的,討的就是個吉利,陳員外您說是不?”

陳員外:“嗯,是。”

原本他是想讓鄭秋林一個月收四兩就行了,因為這房子,之前租出去的價格都是五兩銀子一個月。

他摸了摸鼻子,心道,幸好沒說出口。

鄭秋林畢竟是多年生意人了,豈會看不懂陳員外那點尷尬的小表情。

他也不揭穿,站起身整了整衣袍,笑道:“行吧,既然是老陳你的小友,那我今日就當是交個新朋友了,三兩八就三兩八吧,算是賣你老陳一個麵子。”

陳員外大笑著拍拍他的肩:“道義道義,還是老鄭最講道義。今兒晚上我做東,咱們到北街迎春樓一醉到天明。”

鄭秋林故作嫌棄地彈了彈被他拍過的肩膀,嘖了聲:“你那點心思,小心醉到二半夜被你婆娘從花娘的床上拖回去。”

接下來的內容,白小芽自覺不適合她聽,便默不作聲地走了出去。

她抬腳正要邁出門檻,鄭秋林叫住她:“誒,江小娘子,不是要定下我這房子嗎?”

最終白小芽以四十五兩六錢,定下了書坊旁邊的鋪子。

契約是一式三份,白小芽手裡一份,鄭秋林手裡一份。

看著第三份契約,陳員外哈哈笑道:“要不這一份,我替你們保管。”

鄭秋林和白小芽都沒意見,便交給了陳員外。

從鋪子出來後,白小芽伸展著胳膊長呼一口氣。

她仰頭看了眼高高的天,瓦藍瓦藍的,白雲像棉花糖一般黏在瓦藍的天上。

“真好。”她眯著眼笑道,“日子越來越好了。”

一轉頭,見江遠山垂眸沉著臉,並不高興。

走出南街後,她問道:“你怎麼了,剛剛在鋪子裡也是,好端端的,你怎麼突然就拉著張臉,還給人老鄭臉色看。”

江遠山胸腔內一直憋著股無名之火,猛地抬起頭,然而在看到白小芽神色溫柔的臉後,那股火又頃刻間泄了下去。

他緊抿著嘴巴,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濕濕潤潤的,眼尾微微發紅。

他咬了下嘴角,聲音委屈又可憐:“你以後彆……彆再那樣了。”

白小芽有點茫然:“嗯?彆再哪樣,你說清楚點,彆含含糊糊的。”

“你彆再……”江遠山握了握拳,有些難以啟齒。

他朝前走了一步,忽然拉住白小芽的手腕,拽著她往無人的巷子裡走去。

白小芽很好脾氣地任由他拉著,跟著他來到巷子裡。

江遠山鬆開手,胸腔沉沉震蕩,他喘著氣道:“你以後不要那樣對彆的男人,我……我不舒服。”

“什麼玩意兒?”白小芽以為聽錯了,她皺了皺眉,“你在說什麼啊!”

意識到自己說得有些過了,江遠山拳頭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掌心裡全身汗。

他像是鼓起了很大勇氣般,看著白小芽,語氣放得很低,很軟,甚至有些無助:“以後能不能,不要再像剛才那樣,很溫柔的對著其他男人笑。”

他看著很難受很難受,可又無能為力,因為無能為力,讓他更難受。

白小芽聽完後,乾笑兩聲。

她撩了下頭發,有些難為情道:“哈哈……剛剛,啊哈,我剛剛那不是為了砍價嘛。所以就用了下美……咳,確實,我剛剛的行為是有些不妥當。”

她承認,她剛剛是故意的,為了砍價,她故意溫柔,故意說話帶了點鉤子。

咋說呢,是有些卑劣無恥,是有些不要臉,是有些下作……總之不是正經手段。

但她覺得,人嘛,尤其是底層的人,為了生存,為了活著,很多時候,做不到那麼偉光正,也做不到真正的出淤泥而不染。

彆人的心,是不是乾淨如白蓮她不知道,但她不是。

她想省下幾兩銀子,想節省些成本。人家房主硬要四兩,她能怎麼樣,高傲冷硬地轉身就走嗎?

有錢人才敢那樣任性,她不敢。

更何況,她並沒有做出實質性的齷.齪事,也沒有真的損失什麼,不過幾句話罷了。

她又不會真的為了幾兩銀子去賣.身。

放低語氣,溫柔了一下,撐死說話嗲了一丟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