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他倆娶的娶,嫁的嫁,就剩你一個人孤苦伶仃,娘都是半隻腳踏入棺材的人了,還能陪你到幾時?
哪天我走了,你說你一個人,這後半輩子可怎麼過?即便二郎願意照顧你一輩子,可你看著他一家人歡歡喜喜的,你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心裡能好受嗎?
上京前,我原本和二郎提了一嘴,想讓他將來過繼一個孩子給你,可他沒答應,還拉著一張臉,我就沒再提。”
聽李春花說了這麼多,拒絕的話在舌尖繞了又繞,最終沒能說出口。
白小芽笑了下,最後改口道:“我一個人確實也挺孤單的,我的事,就勞娘費心了。”
朝廷讓翰林院的學士們重新修訂經史典籍,江遠山作為新科狀元,又是新上任的翰林院修撰,由他帶頭領著各學士們修訂撰寫。
他每天翻閱典籍,查證史記,一心撲在翰林院的編撰之事上。
李春花找人給他說親的事,他還不知道,白小芽也沒跟他說。
又忙碌了兩個月,在八月初七這天,白小芽的米線鋪子開業,取名就叫如意米線鋪。
朱佑明帶著不少京中權貴子弟來捧場,江遠山也帶了幾個同僚回來,蘇雲州跟在江遠山身邊,一路上都跟同僚們誇白小芽的手藝。
米線鋪開業很順利,有朱佑明罩著,加上江遠山這個狀元的身份,一般的地痞混子根本不敢招惹。
哪怕是那些紈絝子弟,也都不敢來惹事。
米線鋪經營得很順利,刨去成本後,淨利潤每天都有十兩以上,一個月下來就三百多兩。
而且她還沒有在小鎮上那麼累,因為隻專一的做米線,不需要再賣其他的,就沒那麼忙。
米線鋪子開業後,她請了一個雜役,一個跑堂的,還有一個賬房先生。
賬房先生姓謝,叫謝誌衡,是這次來參加會試沒考中的一個試子,他家是西川的,離京城遠,來回一趟不容易。
所以他便留在了京中,等著三年後再考。
看到白小芽這裡聘請賬房先生,包吃包住,一個月工錢是七錢銀子,謝誌衡便上門自薦。
一番交談後,白小芽便將他留了下來。
雜役和跑堂的都是京城本地人,一個住在西街菜市口,一個住在東街的耗子巷,他們兩個都住在自己家裡,早上過來,下午打烊後就回去。
謝誌衡因為是外地人,在京中並無住處,為了節省幾個租子,他本是想住在鋪子裡的,但考慮到白小芽一個年輕寡婦,兩個人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不好聽,於是他就沒住在鋪子裡。
他在西街菜市口,與幾個落地試子合租在一間大雜院裡。
白小芽見他人品清貴,看他也挺不容易得,就多給了他五十文的補貼。
謝誌衡內心很感動,做賬做的工整又細致。
八月十五中秋節那天,白小芽鋪子關門歇業,給謝誌衡他們也放了一天假。
這天一大早,剛吃過早飯沒一會兒,媒婆劉娘子便過來了,一進門她便搖著手絹,笑得跟朵大喇叭花似的。
“江老夫人,喜事來了。”劉娘子笑得擠眉弄眼,還看了看白小芽。
李春花笑著將她迎進會客的小花廳,讓丫鬟去倒茶水。
府中的丫鬟小廝婆子等,也都是朝廷賞賜下來的。
一開始李春花很不適應,她一個農村婦人,哪裡習慣被人伺候。
後麵慢慢的,也就適應了。
李春花心情激動道:“啥喜事,劉娘子您說。”
劉娘子端著丫鬟奉來的茶水,笑得眼角的褶子都疊了好幾層。
“江老夫人,您先前不是托我……”
李春花:“哎呦,彆叫我老夫人了,都和你說多少回了,叫我一聲江大嫂子就行。”
這兩個多月來,李春花和劉娘子經常見麵,一來二去的便熟了。
李春花性格溫和,與誰都能相處得很好。
劉娘子也是個知禮的人,與李春花相處得也很愉悅。
因此李春花便讓劉娘子稱她一聲“江大嫂子”,在熟人麵前,她還是不習慣被人喊老夫人。
劉娘子輕輕打了下嘴巴:“瞧我這狗記性,好好好,我改。大嫂子,我今兒個來是和你說,你家大兒媳婦的事。”
正路過花廳的白小芽:“……”
她本來是不想聽牆角的,但腳卻像是粘在了地上。
劉娘子道:“江大人的親事,我還在替他尋,他的不急,咱們得仔仔細細的挑。你家江娘子的事,我前前後後看了好幾家,不合適的,我連提都懶得過來同你提。
就在前幾日,可算是遇著了一家合適的人。那人是城外李家村的,也姓李,和嫂子您娘家同一個姓。
李家大郎為人很是踏實可靠,就是歲數比江娘子稍微大了些,今年剛過而立之年。
他媳婦兒是難產走的,留下兩個女兒,沒有兒子。那大女兒都八歲了,小女兒五歲。這不,剛過了三年,他娘就托我給他尋個合適的人。
李家兄弟三人,是分開過的,李母跟著李大郎住。平日裡,李大郎會打些魚蝦到城裡來賣,有時候也會擔些柴火進城賣。
他們自己家,有幾畝薄田,自己也有屋子,吃住是不愁的。”
李春花聽完後,猶豫了一陣:“這……歲數有些大了,比我家小芽大了十歲。而且,他還有兩個孩子。
劉娘子,實不相瞞,我家大兒媳婦,她還是姑娘身,我不忍心她找個這樣的。
還是希望,她能找個不錯的。”
劉娘子掩嘴笑了聲:“江大嫂子,您不懂這一行。江娘子她即便還是女兒身,可她終歸是嫁過人的,且歲數也不小了。
像江娘子這樣的條件,她想找沒成親的男子,我告訴你,不可能。人家沒成親的男子,但凡家裡有口吃的,誰會要一個成過親的婦人?”
白小芽聽不下去了,她轉身就想走,結果一回頭便與江玉姝撞到了一起。
江玉姝“啊”的一聲坐在了地上,她本來是想來找白小芽道,結果看到白小芽躲在柱子後聽,她也就悄悄的趴在一旁跟著偷聽。
李春花走出來,看到白小芽,臉上有些難堪,眼中閃過一絲不自然。
她訕訕地笑道:“隻是隨便說說,還沒定呢,而且最後得由你看過後同意了才定。”
江玉姝氣呼呼地站起身:“娘,你到底在乾什麼啊?二哥剛做了官,你就翻臉不認人了嗎?”
李春花:“你胡說什麼呢?”
江玉姝:“娘,爹和大哥走了後,要不是嫂子,你認為二哥能繼續到書院讀書?憑你憑我,我們能湊夠二哥的束脩費?要不是嫂子,我們一家能隔三差五的就吃肉嗎?
現在二哥考上狀元,當官了,你嫌棄嫂子礙事,怕影響二哥攀高枝娶貴女,你就迫不及待的想把嫂子打發走。
你還讓人給她找一個帶著孩子的鰥夫,比她還大十歲。你是想讓嫂子過去跟著彆人繼續吃苦嗎?”
李春花:“我哪裡是想讓她去彆人家吃苦,我是為了她的以後著想。”
江玉姝冷哼一聲:“你要是真的在為她考慮,那就讓二哥跟她在一起。”
她話音剛落,“啪”的一聲,臉上挨了一巴掌。
恰在這時,江遠山回來了。他在垂花門外時,就已經聽見了江玉姝說的話。
進了院裡後,看到站在院中的劉娘子,不用問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李春花瞥了眼江遠山,揚起手來,再次打了江玉姝一巴掌,將她半邊臉都打腫了。
她氣得胸腔起起伏伏:“你個混賬,還不滾到屋裡去跪下!”
劉娘子嘴角抽了抽,趕忙走了。
白小芽站在院中,什麼也沒說。
她覺得自己現在的處境,真的是越來越尷尬了。
現在她都後悔在京中租下鋪子了,就不該來。
她轉身想走,江遠山一把握住她手腕。
“你去哪兒?”江遠山問她。
白小芽看了他眼:“我回米線鋪,以後若沒事,我儘量不來你的府上。”
江遠山用力握緊她的手腕:“你非要跟我分這麼清嗎?”
“你去屋裡看看吧,彆讓娘把玉姝打壞了。小姑娘從來也沒挨過打,你去勸一勸娘。”白小芽用力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秋風掃過江遠山的臉,拂起他的衣擺。
江遠山緊抿著唇,看著白小芽轉過抄手遊廊,雙腿邁出垂花門,最後走出了大門。
他目送著她徹底走了出去,才收回視線,往花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