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待他越好，他便越覺得自己卑劣。
畢竟她的好，是給江年的。
竊走一點點，他還能假裝心安理得，如今他越發覺得難以承受了。
“老夫人，我走便是，她，不必跪了。”
在那樣的家族裡長大的男孩，語氣仿佛天生就有十足的底氣，老夫人先是一愣，而後幾乎要發笑，“這是她應得的懲罰。至於你，你算什麼人物？留與不留無非是多一張嘴巴吃飯的差彆罷了。還當譚府是想留就留，想走就走的地方？”
直說得譚府跟另一處賊窩似的。
“可我不是——”
“年年，莫說了。”譚江月轉頭朝著穆淵遞眼神，同時用口型道，“回去等我。”
“行了，就這樣吧，我也乏了。”老夫人將膝上的譚玉琢放下來，而後由著白葭攙扶著她往外走去，臨到門前，轉頭吩咐，“記著，不到兩個時辰，彆起來。”
老夫人出門後，林氏起身走到譚江月身邊，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那動作溫柔極了，“月兒，為娘沒用，不能幫你求情。等會兒記得在膝上多裹幾層，再讓萍姑提前備好熱水……”
譚江月以為自己不難受的，這一瞬還是覺得酸楚。
她仰著頭，不知該不該對林氏有更多的期望，“娘親，月兒找到年年了。”
林氏柔柔地看著她，“是，月兒做得很好。”
譚江月去拉林氏的袖角，“娘，你多看看年年，他吃了好多苦，如今都不記得我們了。”
“好，月兒。”
譚江月眸色微深，重複道，“娘，一定要關心關心年年。”
……
穆淵懷裡揣著傷藥，遠遠地看見少女跪在雪地裡，一個黑衣侍衛打著傘立在她身邊，低著頭好像在說什麼。
有人從長廊上走過，穆淵連忙往柱子後頭一避。
“二姑娘真可憐。”
“是啊，就連跪，也跪不進祠堂裡呢。”
穆淵不知為何有些邁不動步子，一股負罪感籠罩了他。
她不惜代價也要留住的人，該是她失散多年的弟弟，而不是一個冒牌貨。
穆淵有些失神地往回走，長廊上有呼呼的風聲，隱約和著銀鈴般的輕笑聲，忽遠忽近的。
“姑娘莫跑快了……”
穆淵還未回神，便在長廊轉角處撞上一個小身板，撞得那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還未說什麼，小姑娘先笑了，“哥哥，珠珠兒不疼。”而後撐著地麵站起來，一旁的丫鬟急忙拉了她檢查，譚玉瓏卻隻顧著看他，“哥哥，你來看二姐姐的？”
穆淵微微垂眸，抬腳便走。
卻被譚玉瓏身邊的丫鬟伸手攔了，“公子，我們姑娘在問你話。”
大抵因為穆淵撞到了譚玉瓏，這丫鬟看他的目光裡帶著責備，語氣也有些強硬。
譚玉瓏卻沒察覺，猶自甜笑道，“哥哥，我問過祖母了，兩個時辰很快的。”
穆淵嘴角牽出一個嘲諷的笑來，到底沒對年幼的女童說什麼重話，隻是略略一點頭，而後走了。
回了譚江月的院子，穆淵操起剪刀，冷冰冰地看著銅鏡，將自己不齊整的鬢發修剪了。
看著鏡裡的人，他的目光幾乎帶著厭惡。<，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