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弟弟”回來的第三天(1 / 2)

第16章

他的神情難得有些脆弱,譚江月立在床邊,無奈又好笑,還有一點心酸。

轉身去桌上拿來了傷藥,又有些不忍心弄醒他了。

於是稍稍扯開錦被,而後俯身將男孩挖出來一些,扯鬆了衣襟,撩起衣角,男孩瓷白的背部縱橫交錯著三道鞭痕,上一回見傷勢很不好,所以才會發燒。現在傷口已經在結痂了,正是最疼癢難耐的時候,卻沒聽他提過哪怕一回。

譚江月在傷口腫起處輕輕塗上藥粉,心裡卻很無措,她不知道年年是長成了懂事又善忍的孩子,還是單純地不再依賴她。

如今他的背上又添一道淤青,是老夫人的拐杖留下的。

此前的譚江月也曾想過讓年年留在太守府。她離開譚家是為了避開嫁給穆三郎的命運,而非回京城過好日子。

京城老宅隻剩祖父一人,爹爹去世後祖父便神誌不清,據說隔三差五地發瘋,娘親不放心兩個稚齡孩童呆在那樣的祖父身邊,這才帶著孩子一道改嫁。前世也不曾見祖父有好轉過,因此譚江月想過讓年年托庇於太守府,由娘親照看著。

可現在……譚江月看得很清楚,娘親擔不起這個責任,就算她離開隴西前除去了老夫人這個最為霸道跋扈的人,年年也不能好過。

所以這次回京,她會帶著年年一起。

譚江月的指尖撫過男孩的血痂,心裡又湧上一股酸澀的恨意,娘親啊娘親,她大概都不曾看過弟弟這一身的傷吧?

剛找到年年的時候,她不曾來問過,譚江月為她找了“情怯”的借口,在老夫人院子裡,娘親雖性子軟弱不敢力爭,到底為他們說了話,那時譚江月心裡悄悄地燃起一簇小火苗,盼著她能做得更多更好。可後來,年年離開譚府後,娘親竟然一次也沒有瞧過他。

譚江月再也無法替林氏找借口了,不上心就是不上心,她做不來也演不出為人母該有的模樣。

“嗯……”男孩哼了聲,感覺到有人在觸碰他,立即睜開眼來瞧,卻正好撞上譚江月黑沉沉的眸子,平日裡含著笑的桃花眼,此刻卻殊無笑意,仿佛盛著一些沉重又無法道出口的情緒。

“……姐姐?”穆淵感到背上一陣麻癢,是她在給他上藥。於是忍住了裹緊自己的衝動,儘量用平靜的語氣問她,“姐姐在想什麼?我……沒事的。”

他把被子撈上來一些,“很快就能好。”

燭火映照下,譚江月很快斂了情緒,眼裡也浮起淺淡的笑意,“年年在害羞嗎?還有最後一點沒塗好。”於是又無情地把他的被子扒拉下來。

穆淵無奈地趴平,“……”

末了將他的寢衣放下來,卻不許他平躺,譚江月按著男孩的肩說,“趴著不舒服也可以側躺,總之背上的傷口不能碰到床,否則你夢中不小心蹭掉了血痂,對傷口不好。”

穆淵無奈地點點頭,知道她是為自己好,便沒有反駁。

他又來了睡意,眼皮漸漸合上……不料下一瞬,他的被子被掀開了一條縫

,一絲涼意鑽進來,而後有人在他身後躺下,暖融融的香氣立馬將他裹挾。

“姐姐?!”穆淵想要轉身,卻被身後的譚江月按住了身子。

“彆動,年年睡吧,姐姐會看著你,不讓你蹭到傷口的。”譚江月的聲音柔柔地傳到穆淵耳邊,卻將他的困意驅散一空。

穆淵哪裡和女孩子躺過一張床榻,當下艱難開口,“姐姐,我不習慣……”

身後先是沉默,而後是譚江月帶著感慨的聲音,“姐姐知道,年年不比以前那樣依賴姐姐,對姐姐也有了陌生感,但是……今晚年年就當姐姐不在這裡吧,如果這樣想,年年可以輕鬆自在一點的話。”

哪一家的姐姐要用這樣小心翼翼的語氣和弟弟說話呢,穆淵嘴角動了動,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他側著身子,先是僵硬無比,而後強迫自己慢慢放鬆下來。

身後人的香氣,是那種皂角和香膏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甜暖的香氣裡夾雜著一絲絲清新。穆淵閉上眼,又想起她走過巷口時遞給他糕點的那一幕,和臟汙又狼狽的自己比起來,她那樣潔淨美麗。

而現在,她躺在自己身後,手搭在他的肩上,卻小心地與他隔了恰好一拳的距離,既怕隔得遠了被子空蕩蕩,讓他受了涼,又怕隔得近了碰到他背上的傷口,蹭掉了血痂,傷口好得慢。

若非他冒充了她的弟弟,她大概隻會贈他糕點與手爐,而後潔淨美麗地遠去。她不會多駐足哪怕一刻。

穆淵闔上眼,說不清是罪惡感更多還是滿足更多,直到後半夜才入睡。

……

翌日,穆淵準時睜開眼,感受到身後的人將臉擱在了他的頸窩,軟軟滑滑,帶著酣睡一晚之後的溫熱,她的鼻息很輕,涼涼地撲在他肩上。

身子仍舊隔了他一拳的距離,不曾碰到他的傷口。

穆淵沒敢動,睜著眼睛僵著身子,直到萍姑進來叫他們起床。

看見萍姑進來,穆淵更是不自在,生怕萍姑用古怪的眼神看他們,於是動了動身子想要起來,誰知萍姑隻是稍稍驚訝了一瞬,而後十分自然地將熱水放在一邊,嘴上喚道,“姑娘,姑娘?該起來了,今日的早膳有糖桂花油錘和芥辣魚餅。”

“嗯……”譚江月的臉蛋仍舊掛在弟弟肩上,先是哼了幾聲,而後咕噥道,“我的那份多點辣,年年的不用上了,他吃不得辣。”

“……”不,他吃得。

穆淵嘴角微動,還是默默咽下去,江年吃不得辣,他便隻能吃

不得辣。

譚江月很快起床,將自己收拾妥當,剛剛睡醒時的軟糯口音很快不見,取而代之的又是大方得體。

坐到小桌旁,看著穆淵麵前的甜粥,笑道,“你現在養傷,不能吃辣的,乖。不過這個油錘可以吃,甜的。”

哦,原來吃不得是因為養傷才吃不得。

穆淵稍稍鬆了一口氣,認命地喝起粥來……嘖,太甜了。

“二姑娘,”兩人正用著早膳,老夫人院子裡的白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