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裡，前去羅蘭·加洛斯球場為運動員們加油的蘇鳳梅難掩失望之色。
鄧涵去年殺入法網四強刷新了中國網球曆史,不過今年拿到了生涯首個WTA冠軍後狀態就一直不太好,雖然降低了預期，可是首輪出局這個成績未免太糟糕。
如果說鄧涵的出局還是可以接受的,那麼近來狀態不錯的林媛媛和司冉的出局那就是讓人無比窩火的。這兩人狀態不錯，而且機會也很多,尤其是司冉,從資格賽一路打過來明顯手感越來越好,衝進正賽第二輪是賽前蘇鳳梅對她的期待，然而這個她所期待的運動員被人橫掃，似乎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輸了比賽不丟人，可是有機會把握不住,場麵難看的輸了比賽那就是丟人丟大發了。
哪怕是闖入大滿貫的正賽也能有一筆一萬歐元的獎金，可是這一萬歐元又算得了什麼，比起國家在她們身上的投入！
對於蘇鳳梅而言,巴黎這座城市一點都不浪漫，上任後的第二個大滿貫賽事，並沒能給她什麼美好的回憶。
她是從運動員這條路上走過來的,知道做運動員的艱辛,可是卻並不能原諒隊員們在法網賽場上取得這樣的成績。
失望的蘇鳳梅還沒等著第一輪賽事徹底結束就打算離開巴黎,她在這裡越久便越是失望，傷心之地自然是能趁早走就絕對不多耽誤一秒鐘。
然而國外的記者並不想要放過這位中國網球運動管理中心的主任,他們有太多的問題想要詢問蘇鳳梅。
關於鄧涵的出局。
關於司冉早前提出的單飛。
蘇鳳梅聽到這個問題後臉色頓時變化,“是的,我知道你們對這些問題感興趣，然而無可奉告。”曾經馳騁國際賽場的老隊長直接用英文與記者對話，她用一句“Ihavenocm”表達自己的情緒。
“您不能這樣對待媒體工作者！”記者不死心的追趕，得到的卻是一聲鼻腔裡發出來的笑聲。
蘇鳳梅揚長離去，她並不打算配合采訪。
單飛？
司冉哪來的熊心豹子膽敢說出這話，而且還是跟國外的媒體說。
是想要通過外國媒體給她施壓嗎？
“告訴司冉，想好了怎麼解決這件事再回去！”丟人丟到國際上來了，她真不知道到底是誰給她的勇氣敢說出這種話。
這是去年奧運會後蘇主任入主中心後第一次發這麼大的脾氣？秘書不禁一陣戰栗，這也是事情都趕到一塊了，先是司冉在資格賽最後一輪晉級後接受國外記者采訪時說出了想要單飛的想法，結果她正賽第一輪都沒打贏。
新仇舊恨疊加到一起，蘇主任不生氣才怪呢。
你要是出了成績，中心自然是捧著你，無論是商業代言還是訓練比賽都以你為主，可是現在直接把“體製內培養”和“單飛”這兩種方式放在對立麵上，還沒打出成績來，憑什麼要中心圍繞著你走？
真以為自己是小公主，全世界都得哄著嗎？
秘書連忙跟上一起往酒店去，剛坐上車，手機就響了起來，“是趙指打來的。”
蘇鳳梅坐在出租車上依舊是一肚子怒火，“什麼事？”
秘書聽著電話裡那興奮的聲音，好一會兒這是把這好消息轉達，“蔡晴還有藍蘭她們拿了冠軍。”
趙寶山備選湘省被調到國家隊後，蘇鳳梅也是在嶽常山那裡得到了明確的答案，他打算重點培養這五個隊員。
“這個奧運周期，鄧涵、林媛媛她們是國家隊重點培養對象，可是等到2012年的時候，鄧涵她們也老了，國家隊總是要有能接班的人才是。”
蔡晴她們就是為倫敦奧運會培養的。
五人小分隊，教練兩個山。這是蘇鳳梅當時開的一句玩笑，她默認了嶽常山的訓練，很是乾脆的放權讓他和趙寶山全權負責蔡晴她們幾個人。
這次蔡晴接連輾轉作戰，要不是因為在意大利的比賽正好趕上了法網她直接參加正賽不用再打預選賽，要不還真是來不及。
這還是趙寶山第一次帶人出來比賽，之前帶蔡晴拿下聖戈當挑戰賽的冠軍已經不錯了，蘇鳳梅也有些意外，他竟然又帶著三個小姑娘在卡塞塔拿下了雙冠。
“手機給我。”她心情不再像是之前那麼鬱悶，雖說隻是挑戰賽，不過剛開始能打出這樣的成績也值得表揚。
蔡晴正在跟兩個隊友慶祝，看著教練嚴肅了一張臉打電話，她猜了下就知道現在應該是跟蘇主任聊天。
藍蘭正拿著獎杯左看右看，怎麼看都覺得很稀罕，“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啊，我想給我媽看看我的獎杯，還有我省隊的教練，還有……”
“要不擺個香案，把它供起來？”肖明敏一句話讓藍蘭憋紅了臉，蔡晴看她這窘迫模樣揉了揉她的臉，“跟你開玩笑呢，乾嘛紅臉啊。”
“才沒有呢，我就是在想，宿舍能放香案嗎？對了你說我要不要請一個送子觀音，讓我的冠軍多多益善？”
還送子觀音？
“你咋不順帶著把善財童子一塊請回來呢？”蔡晴忍不住的吐槽。
“你提醒了我，回頭我一塊去請。”藍蘭從諫如流，一時間竟是把蔡晴和肖明敏堵的說不出來話。
好在趙寶山的電話終於打完了，他放下手機，長噓了一口氣，“成，訂機票咱們回國去。”
“噢耶，終於要回去了。”藍蘭第一個歡呼起來，意大利麵她是一點都不喜歡吃，真不想明白蔡晴是怎麼做到一天吃兩頓意大利麵還不覺得膩歪的。
“高興那麼早乾什麼？”趙寶山瞪了眼這個最沉不住氣的徒弟一眼，“回去，得開大會。”
看著歎了口氣的中年男人，蔡晴頓時聯想到一件事，“不會都輸了？”
法網正賽第一輪，賽事安排靠前的鄧涵首輪出局，今天是第一輪賽事的最後一天，難不成林媛媛她們也……
“你說呢？”雖然蘇主任已經竭力在控製自己的語氣了，不過趙寶山又不傻，還是能從隻言片語中領會到一二的。
勝利的喜悅被法網賽場上傳來的“噩耗”澆了好幾盆冷水，便是藍蘭這個最沒心沒肺的也是有些擔心，小心地抓著肖明敏的胳膊，想要從隊友那裡得到一絲安慰。
鄧涵她們這些奮戰在國際網壇多年的都在大滿貫賽場上一輪遊了，那她們這些菜鳥，什麼時候才會有出頭之日呢？
蔡晴察覺到兩位隊友的低落情緒，她覺得這樣不太好。
“有輸有贏正常啦，換個角度想，她們在大滿貫賽場上做不到突破，要是咱們做到了，那到時候可就是名載史冊的。”
這話說的肖明敏忍不住笑出聲來，隻是女孩子還是連忙看了眼教練，隻見趙指瞪了蔡晴一眼，眼神中帶著幾分不讚同，不過更多的還是寵溺。
她們這位前奧運冠軍隊友明顯的更是活潑了，尤其是最近這一周，肖明敏明顯的感覺得出來，蔡晴的確是有很強很強的勝負心，然而勝負心之下，她其實很簡單——想笑就笑，不開心就是不開心，不爽的時候就直接表現出來。
這樣直接的性格並不一定很招人喜歡，可是相處起來卻又是最簡單的。
“這話在外麵彆胡說。”趙寶山歎了口氣，原本還是少年老成呢，怎麼進了國家隊之後，反倒是越長大越是倒回去了？
“這不是自己人嗎？”蔡晴笑著捏了捏藍蘭的臉，藍蘭長著一張嬰兒肥的臉，捏起來手感特彆好，比擼貓都讓人開心。
自己人。看著跟肖明敏還有藍蘭有說有笑的徒弟，趙寶山的話一時間憋到了肚子裡，不過他還是找了個機會跟蔡晴說了起來。
“我知道你跟她們兩個玩得好，不過有些掏心窩子的話也彆那麼貿貿然的說出來，長點心思成嗎？”藍蘭和肖明敏結伴去衛生間了，所以這會兒趙寶山就趁著等航班的時間私下裡跟蔡晴說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教練，你覺得鄧涵她們現在會把我放在眼裡嗎？”
這句話一時間問的趙寶山啞口無聲。
一個已經能參加大滿貫賽事的，又怎麼會對幾個還是ITF挑戰賽掙紮的小蝦米上心呢？
如果因為聽說了這話就處處針對她的話，那隻能說這幾位國家隊的師姐們眼界可真不高，大概這輩子的成就也就那樣了。
再者說，網球隊是實力說話，隻要自己能拿到冠軍，蘇主任就會做自己的靠山。誰是網球隊的老大，這一點蔡晴十分清楚，所以她也不怕這話會傳出去。
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和蘇鳳梅的想法是一致的。
“……我不管你們之前參加過多少次大滿貫賽事，拿到過多少成績，現在對我來說都一樣。”六月初，網球中心的大會上，蘇鳳梅並不掩藏自己的情緒。
“現在，誰都還沒有拿到大滿貫，所以彆再在媒體那裡說那些陰不陰陽不陽的話，我給你們全力的支持，體總、國家做你們的後盾是讓你們在國際賽場上征戰，為國家取得成績和榮耀，而不是為了一己之私讓整個網球中心陷入輿論風暴。”
這話明顯是在說司冉，就差沒點名批評了。
蔡晴看了眼坐在自己斜對麵的網球金花，她的手放在會議桌上，緊握的雙手在顫抖著，雖然低著頭看不清她的神色，不過顯而易見她是憤怒摻雜著被羞辱後的惱怒。
幾乎是不點名的批評，而且是在其他男隊員還有師妹們麵前，換作彆人，大概也是會和司冉一樣的反應。
蘇鳳梅依舊在講話，她雙手按著會議桌，傾下身子看著她的隊員們，“大滿貫賽場上最大的榮耀，你們還都沒拿到，我不管你們是國家隊的老資曆還是年輕的新人，誰先拿到大滿貫，誰才是中國網球史上開天辟地的第一人。”
蘇鳳梅是一個很直接的人，她不介意讓這些國家隊的“老將們”和蔡晴她們這批新人競爭，所謂老將，便是年齡最大的方甜今年也才不過二十五歲而已。其實她們都很年輕，是十幾二十多歲的女孩子，在這個年齡應該享受的是年齡帶來的無限特權。
可是既然走運動員這條路，那就沒有那麼多選擇。
普通人能夠倚老賣老，在體育圈，成績才是老大，沒有成績傍身，就彆弄那些幺蛾子折騰。
她今天的話已經很重了，不存在誰聽得懂誰聽不懂的問題，搞競技體育的真要是腦子裡沒那根筋，連這些都理解不了那還是趁早退役另謀生路的好。
長條桌兩側的運動員們看著甩手離開的蘇主任，一個個都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