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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按魏朝公主出降的慣例,第一日姬央要行侍奉公婆的盥洗進膳禮。
九月的冀州,秋高氣爽,陽光明媚,此時天光已經大亮,光線透入堂屋,卻還不及安樂公主的明豔半分。
薛夫人見著姬央的第一眼,就覺得自己的擔憂恐怕有一日終將成真。昔日的小姑娘長大成人後,其美貌甚至出乎薛夫人的想象,也出乎了人可以擁有的想象。
姬央的容貌不屬狐媚一流,端麗精致,眼睛更是少有的澄澈,像水洗一般,似泠泠山泉沁人心脾,隻是她豔光太盛,容顏攝人,就像豔陽一般讓人不敢直視,而顯得有些逼人。
這會兒,因剛受雨露滋潤,姬央的顏色仿佛新荷出水,粉潤飽滿,眼波流轉處,多了幾分柔媚嫵靡,端的是天賜風情,地孕豔逸。看得薛夫人心下更是一沉。
沈度上前一步,喚了一句“阿母”。薛夫人這才回過神,起身朝姬央叩拜。
先國後家,先君後臣,薛夫人朝姬央叩拜無可厚非,隻是她是自己的阿姑,姬央在受了薛夫人的叩拜後,親自將她扶了起來送入座上,又抬眼覷了覷沈度,隻見他神情沉肅,但唇角輕抿,姬央已經瞧出了他的幾分不悅。
後來姬央才知道,沈度的喜怒哪裡是人隨便就能看出來的,當日的不悅不過是故意流露的罷了。
玉髓兒等隨在姬央身後,捧了紅漆托盤上前,上麵盛著衣服兩套、手帕一盒,梳妝匣、澡豆袋各二,另有銀器、衣料等物,這是新婦敬奉長輩的禮物。尋常閨秀敬奉舅姑的衣服、手帕都要出自自己之手,以示新婦的賢惠持家,對於安樂公主來說,這些自然不用她勞神。
薛夫人點頭謝過後,露珠兒捧了盛著清水的青釉瓷盆上前,姬央由著玉髓兒替她挽起袖口,她再上前服侍薛夫人盥手。完畢後,姬央又入西次間擺箸安匙,恭請薛夫人入座就食,她站立一旁布菜。薛夫人略用幾口後,便放下筷子,這就算是禮成了,誰也沒真的指望過公主服侍自己進膳。而根據薛夫人的習慣,她也早就用過早飯了,這對新人來得可不算早。
行過盥洗禮後,沈度和姬央還要去泰和院戚母的上房認親,薛夫人也要過去伺候婆母,三人一同前行,又是一樁麻煩。
薛夫人禮讓姬央為先,若姬央嫁的不是沈度,而是其他她看不上眼的人,她還就真敢走先。不過此刻,姬央側身恭讓道:“阿姑先行。”
薛夫人肅著一張臉道:“君臣之禮不可廢。”其實壓根兒就是沒將姬央當自家人看待。
姬央卻隻當薛夫人是拘於禮法,因而笑道:“女子出嫁從夫,阿姑是安樂的婆母,自當先行。”說罷,姬央還頗有些得意,她這般賢孝,也算是為皇家公主正了名聲,雖然她下麵沒有妹妹,可今後總還有侄女要出降,如此一來她們也好嫁人些,省得那些人一聽說要尚公主就跟死了爹娘一樣。
薛夫人還要固執,卻聽沈度道:“阿母就先請吧。”姬央做的人情,今後自然有他沈度來還,用不著委屈薛夫人。
卻說那薛夫人領著姬央去了泰和院,上房中戚母和二房、三房的女眷都等了老半天了。
年紀最小的八郎媳婦早就嘟囔道:“公主的架子可擺得真足,叫咱們一大群人就這麼候著。”
戚母卻是無所謂,反正她對安樂沒有什麼期許,隻當是來家中做客之人,不過是住的時間會長一點兒罷了。何況,沈度尚主,可是有說不出的好處,戚母一邊享受這種好處,另一邊又鄙視蘇薑,果真是無國無君,隻顧著她母女的富貴榮華,卻將魏朝的河山置諸腦後,甚至可以捧手送人。
不管怎樣,即使姬央再過分,這幾年中戚母已經下定決心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還可稍微肉麻一點兒的疼愛半分,所以她掃了八郎媳婦一眼,算是警告。
隻是當戚母瞧見薛夫人身後,盛光奪人,仿佛神仙妃子一般的姬央緩步而入時,心裡原本對沈度的信心還是動搖了一點兒。
姬央今日依俗著了一襲紅地玉堂富貴紋織金錦的曲裾,腰係兩色金絲絛,掛著白玉鏤空雙魚香囊,並荷包、金葵花口脂盒子等金件兒,腳踏鳳銜珠織金鞋,頭戴五鳳掛珠金步搖,拇指大小的紅寶石垂在額前,那等富貴一瞧就是中州貴人,同冀州的樸實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