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完(1 / 2)

葉卿早知牧子翼疲累異常, 這一下倒也不覺得什麼, 扛住了他身體大半的重量,慢慢把人扶到床邊,助他躺在床上。

待替他脫鞋時,卻被眼前所見嚇了一跳, 雙腳充血變紫, 將一雙本就大了半碼的皮鞋撐的滿滿當當, 險些脫不下來, 他從前也見過不少人懷孕後期,雙腳腫起的模樣, 牧子翼此時這般, 已經是極嚴重的程度了, 虧他還能忍到現在!

葉卿使了力氣,好容易才替他將皮鞋脫下, 抬頭看時, 牧子翼雖然閉著眼睛, 眉頭卻皺得緊緊的,顯然極不好受。

長歎一口氣,葉卿悶悶地說道:“早就提醒過您, 不能太勞累,您偏不聽!”手上卻一刻不停地替牧子翼揉按腳上的幾個穴道, 縱使不能立刻消腫,也能讓他好受一些。

牧子翼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 隻一味地閉著眼睛,任由葉卿替自己消除疲累,雖然是為了正事才變成這樣,到底,還是他理虧……

又想起中午吃飯時,葉卿說的那句“非親非故”,牧子翼隻覺心下一陣煩躁,突兀地踹開葉卿的手,單手扶在後腰,笨拙地翻了個身,用後背對著葉卿。

身上酸疼依舊,雙腳的脹痛尤甚,這些不適加重了心裡的鬱躁感,讓牧子翼的心情再度反複。

葉卿本是蹲在地上替牧子翼揉腳,突然被他這麼一踹,整個人搖晃一下,險些摔倒,好在及時撐住地麵,穩住了身形。

007看熱鬨不嫌事兒大,嘲笑一般說道:“瞧你,在他身邊混了這幾個月,結果混成這種地位。”

葉卿在心裡冷冷地反駁它:“閉嘴!”而後站起身來,坐在床沿上,雙手搭在牧子翼後腰,繼續替他揉按。

牧子翼卻扭著身子掙了掙,想避開搭在自己腰上那雙手。

方才那一踹太過突然,葉卿一時沒有準備,才險些被牧子翼踹倒,畢竟,他也沒有想到,一進門就歪倒在自己身上的人,翻臉翻得這樣快。

現在卻不一樣了,牧子翼整個人疲累異常,又是躺在床上的姿勢,根本使不上多大勁兒,葉卿雙手穩穩地在他後腰變著法兒地揉捏,牧子翼身子重,想要掙脫也是無法。

發覺自己掙不開,牧子翼有些火了:“把手拿開,彆碰我!”聲音雖然冷淡,卻掩飾不了疲憊。

葉卿隻是不聽,一門心思地替他消除疲勞,他如今八個多月的肚子,一個弄不好,可是會早產的!

牧子翼心裡正是燥火難耐的時候,本身又是說一不二的性子,葉卿越跟他反著來,他便越氣,終於沉聲吼道:“你給我滾開!”

葉卿依舊不聽。

牧子翼近些日子脾氣越發古怪,心氣兒不順起來,便口不擇言道:“拿開你的臟手!”

這個時候,葉卿終於停了手,唰地站起身來,居高鄰下盯著牧子翼的背脊,冷聲說道:“你到底想怎麼樣?”他稱呼牧子翼時,從來都是以“您”字相稱,這回卻用了“你”字,可見是被牧子翼弄出了真火。

見牧子翼一動不動,葉卿繼續說道:“我早就關照過你,最後這兩個月不能太累,你當時是怎麼答應我的?現在又是怎麼做的?牧董事長,算我求你了,你多為肚子裡的孩子想想好不好,非要弄得早產才肯罷休嗎!”隻要是人,都會有幾分脾氣,葉卿雖然身負任務,卻也不是泥捏的,真正被惹著了,也是會生氣的。

他對待牧子翼的態度一直十分溫和,仿佛沒有氣性一樣,這一下冷言冷語起來,倒讓牧子翼心裡“咯噔”一下,跳空了一拍。

可這些話又是什麼意思,他如果不為孩子著想,如今會跟女人一樣挺著個大肚子,連多站一會兒都吃不消麼?他是個男人,忍受了這麼多恥辱和痛苦,就為了生下肚子裡這塊肉,他葉卿怎麼能說這種話!

腦子裡想著這些,一時急怒攻心,顧不得身體不適,掙紮著坐起身來,抬手指著葉卿怒目而視:“立刻滾出這個房間,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因為心緒激蕩,胸膛劇烈起伏,連帶著高高挺起的肚子也顫巍巍地一起一伏。

滾是不可能滾的,葉卿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牧子翼再次低吼道:“你聽見沒有,立刻滾蛋!”

葉卿看著他挺著肚子,又氣又急的模樣,心下一遍遍告訴自己,牧子翼懷了孩子,他就快生了,脾氣不好很正常,他今天發這樣大的火,和自己也有那麼幾分關係,再忍一忍,等到孩子出生,大家就都解脫了……

於是強行壓下心裡的火氣,對牧子翼的話充耳不聞。

作為環達的董事長,牧子翼說出來的話,從來沒有被忽視的這麼徹底過,葉卿越是穩得住,他便愈發惱怒,下意識地撿起手邊的軟枕,狠狠往葉卿身上砸去。

葉卿自是單手一抓,就接住了砸向自己的軟枕。

牧子翼卻因為一下子動作過大,扯動了肚子,又見葉卿竟然沒有站在原地,乖乖任他砸,身體和心裡兩下一激,惹得胎氣大動,肚子突兀地一陣劇痛。

這下,他再也顧不得葉卿,雙手捂在肚子上,咬緊了牙根,不願發出一絲聲音,然而愈發疼起來的肚子,讓他心下隱隱有幾分害怕,終於忍耐不住,一記悶哼溢出唇齒。

見此,葉卿終於拋卻了心裡的火氣,重新坐回床沿,一手攬著牧子翼的肩膀,強硬地讓他靠在自己懷裡,一手抓住他的手腕把脈。

牧子翼肚子雖疼,可心裡梗著的這口氣,讓他下意識地掙紮著,孩子是他一個人的,“非親非故”的人來湊什麼熱鬨,他便是疼死了,也不關他葉卿的事!

葉卿一把脈,便知牧子翼胎氣大動,也是,先前在發布會上,已經累得狠了,回到房間才剛躺下一會兒,又急怒攻心成這樣,孩子怎麼可能不受影響。

終於還是惻隱之心占了上風,攬著牧子翼討饒:“是我說錯話了,您消消氣,成不?”

肚子的疼痛已經讓牧子翼慌了神,再加上他心裡本就對葉卿有幾分好感,此時葉卿服了軟,他便當真忍下了怒氣,無力地靠在葉卿懷裡,毫無章法地揉著碩大的肚子安撫。

葉卿見著他的動作,便知他這樣做是沒有用的,長歎一口氣,將他的手撥開,自己環抱著他,解下腰腹間纏繞的布條,雙掌貼在他高挺的肚子上,從下往上,有規律地替他舒緩疼痛。

牧子翼心裡,一時複雜的厲害,他恨極了這樣的自己,軟弱,矛盾,情緒變化快,這樣的自己和從前一點都不一樣。

要不是為了這個孩子……要不是舍不得肚子裡的孩子……要不是這人在他肚子裡留下了種……他怎會弄成這樣……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出聲辯駁:“不準說我不為孩子著想!”因為肚子的疼痛和身體酸疼尚未緩解,聲音裡不免流露幾分顫抖。

聽了這賭氣一樣的話語,葉卿不由發笑,柔聲應和他:“好,您是最心疼孩子的,也是最辛苦的,我先前說錯了,該打,等您身體緩過來,再拿枕頭砸我,我一定不躲了!”

這話說的,就跟安慰賭氣的小孩子似的,牧子翼當然知道,心裡卻還是陣陣地發軟,於是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心思,隻要這人願意說幾句軟話哄哄他,他就……沒了脾氣……

自己怎麼會變成這樣!

牧子翼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按理說,以他的性格,縱使在喜歡的人麵前,也絕不可能是這種情況,事實卻又擺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肚子的疼痛在葉卿手下漸漸緩解,心裡的複雜卻絲毫不減,他有些自欺欺人地閉眼假寐,但當葉卿問他肚子還疼不疼時,卻還是輕輕搖了搖頭,不想讓這人太過擔心。

葉卿見此,便仍扶著他側躺在床上,雙手在他後腰和腿腳上尋著穴道揉按,這回,牧子翼並沒有再反抗,葉卿心下也大鬆一口氣,這茬兒總算揭過去了。

因為牧子翼的身體不宜勞累,兩人在酒店裡住了三天,等他完全緩過來了,才開車返回。

眼看牧子翼還有一個月左右就要生了,葉卿開始為自己離開以後的事情做準備,他已經問過007了,孩子一出生,他在這個世界還能停留的時間,不超過一個小時。

這段時間除了為生產完的牧子翼善後,替孩子洗澡喂奶之外,也就做不了什麼了,所以他必須將生產和產後護理事宜教給牧子翼,他走了以後,牧子翼隻能自己動手照顧自己和孩子。

葉卿講這些的時候,牧子翼聽得很認真,尤其是關於如何照顧孩子的事情,他以前從來不知道,照顧一個小孩子,會有這麼多的注意事項,光是聽著,就知道勞累的不得了,可他再想到,照顧的是肚子裡這個跟他和葉卿血脈相連的小家夥,便有種樂在其中的感覺,他親自生下來的孩子,自然容不得半點疏忽。

至於產後護理的事情,牧子翼聽得就沒有這麼認真了,他心裡想著,雖說之前簽過合約,可葉卿難不成還真的會在他剛剛生產完時,就離開嗎,等見了孩子,說不定就舍不得走了,到時他隻當忘了那張合約的事情,不趕葉卿離開,也就是了。

想是這麼想,可他心底深處,還是有那麼幾分不確定,孩子是他生的,葉卿雖說是孩子的另一個父親,對這孩子的感情,肯定沒有他這個生身之人來得深,再說,葉卿如今好像連喜歡是什麼都不知道,到時候如果真的嚴格按照合約行事了呢?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牧子翼便覺心裡悶得難受,竟是連深思都不願意。

距離預產期還有半個月的時候,葉卿見牧子翼吃完東西,午睡了,便出門把月前從瑞士預訂好,前幾日空運過來的母乳化奶粉弄回來,牧子翼沒辦法給孩子喂奶,孩子出生以後,總不能餓肚子。

他和牧子翼商量過,這孩子既然喝不上母乳,那麼奶粉的質量一定要好,這種奶粉,是葉卿研究了市麵上所有的奶粉配方以後,專門從瑞士工廠定製的,相對來說,已經是目前所能找到最好的母乳化奶粉了,價格雖然不那麼親民,可牧子翼最不缺的就是錢,孩子的奶粉錢肯定不會吝嗇。

至於為什麼親自出門取,自然是因為這處彆墅的位置,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葉卿剛離開一會兒,熟睡中的牧子翼就被肚子一陣一陣的發緊弄醒了,痛倒不是很痛,他心裡卻比以前動了胎氣的時候還緊張,這種痛法他曾聽葉卿提起過,這是在宮縮了!

好在宮縮距離真正的生產還有一段時間,他並沒有立刻給葉卿打電話,自己勉強起了身,一手托在有些墜墜的腹底,一手扶著牆,慢慢走動著,以緩解宮縮的不適感。

葉卿回來的時候,牧子翼已經挺著肚子走了有一會兒了,見他如此,葉卿一愣:“這是怎麼了?”

牧子翼咬咬牙,指了指高隆的肚子說道:“宮縮了。”

葉卿連忙搶上前去扶住他,臉色不是很好看:“竟然不到預產期就要出來了!”皺了皺眉又問,“多久了?您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牧子翼緩了口氣才道:“剛開始。你又不是不回來,沒必要打電話,這些你之前不都教過我麼。”

葉卿眸光一閃,不再揪著這個話題不放,扶著他繼續走動,一邊說道:“現在隻是剛開始,還不是很疼,不過您得有心理準備,之後會越來越疼,不出意外的話,得折騰到淩晨才能生!”

牧子翼點點頭,隻不動聲色地“嗯”了一聲,托在腹底那隻手,卻莫名地顫動了一下。

又走了一會兒,見牧子翼有些累了,葉卿便扶他靠坐在床上歇息,自己去廚房準備些易消化的食物為他補充體力,掐著時間點讓他吃些東西,間隔兩個小時,便扶他上一趟廁所。

唯一的障礙就是,葉卿需要以手指為他測量宮口打開的大小,也許因為是雙性人的緣故,懷孕這幾個月以來,牧子翼後麵逐漸產生變化,孩子也會從那裡出來。

可葉卿用手指探查的時候,牧子翼還是拉不下這個臉,自從去年四月一日懷上孩子那夜以後,那個地方就再沒有人碰過了。

見他越來越難受,葉卿好說歹說,這些都是生產的時候必須要做的事情,便是去了醫院也是這出兒,醫生們都是做慣了的,根本不覺得有什麼。

牧子翼便臉色難看地問他,在醫院婦產科實習的時候,是不是也替彆人探過,葉卿自然點頭,這是他的職業,沒什麼可隱瞞的。

牧子翼怔了一會兒,才閉著眼睛答允了。

伴隨著宮縮程度的加深,牧子翼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宮縮一陣比一陣疼,肚子已不僅僅是發緊,不知從何時開始,慢慢地開始發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