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夢裡不知身是客
張安世還是沒有舍得離開長安。
他覺得雲氏錢莊應該還有機會進入長安,陽陵邑,新豐市這些地方的。
當關中赫赫有名子錢家韓氏一口氣鯨吞了無鹽氏所有資產之後,張安世就立刻回到了上林苑。
霍光說的不錯,皇帝又找了一個可以替他斂財的人。
不知不覺在長安停留了半月有餘,初秋的第一場寒霜鋪滿大地的時候,馬車碾過寒霜,隻留下四道淡淡的車轍印痕。
遠山依舊是蒼翠的,隻有鬆柏上多了一層白霜,於是,驪山就斑白了頭。
“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深處有人家,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曹襄吟誦完畢之後就對坐在亭子裡喝酒的雲琅道:“多好的句子,為什麼我在太學當眾吟誦之後卻無人喝彩?”
雲琅舉起一杯酒遙敬一下還沒有出生的師兄杜牧,就隨口道:“七個字一句,音律不好調音,字意顯得蒼白無力,不如長賦來的深刻,太學博士們自然不買賬。”
曹襄笑道:“都是一群無知之輩,隻有看到這滿山紅葉之人才能品味到這些句子的好處。”
雲琅裹緊了裘衣指指地上的白霜道:“這時候,太學的博士們一個個凍得跟烏龜一樣,除過你我兄弟,還有誰有興致大清早的來到山上發神經?”
曹襄笑道:“怎麼就沒有人,你看,那不是來了嗎?”
雲琅隨著曹襄指引的方向看過去,隻見一個披著蓑衣騎著驢子的人從山間小路上緩緩地過來。
隻看看那人快要拖在地上的大長腿,雲琅就笑了。
“這個人隻要聽說有不要錢的酒喝,哪怕是刀山火海也能走他七八個來回。”
空山寂靜,雲琅的聲音雖然不大,卻傳出很遠,騎驢子的人遠遠就喊道:“儘管笑話吧,隻要有酒,你們羞辱某家的事情,某家就會忘記!”
東方朔不耐驢子走的緩慢,雙腿在地上一支,驢子就從他的胯下走脫了,緊走兩步進了亭子,搓著手道:“快來一杯熱酒暖暖身子。”
雲琅看看東方朔高大而瘦峭的身子笑道:“有沒有吃早飯?”
東方朔笑道:“昨夜落霜,一口氣喝酒觀賞落霜到了天明,老婆準備的東西昨夜就吃光了,清晨又不忍心讓她起來再做,乾脆忍著餓來你這裡吃。”
“那就先喝點熱茶,吃些點心,大清早喝酒的人都不算是正常人。”
東方朔奇怪的看著雲琅道:“我什麼時候正常過?倒酒,倒酒,有酒不吃飯也可。”
見雲琅不爽利,東方朔自己拿過溫熱的酒壺,倒了一碗酒一飲而儘,酒氣上湧,原本凍得靑虛虛的臉龐逐漸有了一絲血色。
曹襄走進亭子,將酒壺重新放在紅泥爐子上加溫,見東方朔有些頹廢,就拍拍他的肩膀道:“又失敗了?”
東方朔苦笑道:“這幾年某家一心農桑,自以為有些心得,向陛下上了《陳農戰強國之計》,結果石沉大海杳無音訊,去丞相府問李蔡……被訓斥了一頓。”
曹襄跟著苦笑道:“李蔡隻想平安的當幾年宰相,再準備找一個不大不小,可以被陛下罷相又不會奪爵的過錯落得一個平安無事。
你去找他,催促陛下勤政,豈不是與他作對?
他如何能給你好臉色看?”
東方朔笑道:“自取其辱而已,不說了,喝酒,喝酒,我昨也趁著酒興又寫了一篇《非有先生論》,這東西就不給陛下看了,請雲侯拿去印書。”
東方朔說著話就從懷裡掏出一疊紙遞給了雲琅,雲琅看了一遍遞給曹襄道:“比給陛下看也罷,看了也沒好結果,說不定隻會讓陛下更加惱怒。”
曹襄匆匆看了一遍道:“一篇華文,隻是這句——“俯而深惟,仰而泣下交頤”不像是陛下所為。
陛下聽人進諫,從未有過這樣的舉動,哪怕是諫言深得陛下的意,他也隻會讓百官實施,至於涕淚交流這樣的盛況,在陛下身上不可能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