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橙暮的突然暈倒,讓在場眾玩家都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他們的第一反應是淩橙暮被喪屍咬了。
如果淩橙暮被咬了,那麼喪屍王就出現了,毫無懸念,他們誰也彆想活。
目前的情形是,淩橙暮被搬到了病床上平躺著,溫柔精致,宛如童話裡的睡美人。
然後周圍站了一圈給她開追悼會的人(……)
“秦執行官,你得拿個主意啊!”伍時玖急得直跳腳,“橙姐好像也沒挨咬,為什麼會這樣?我們可不能讓橙姐死啊!”
“她的呼吸比你還穩。”秦策沉聲道,“你哪點看出她要死了?”
“……那她怎麼還不醒?”
“不清楚,也許是舊病複發,或者是突患絕症。”
“?”
伍時玖無語,她算看出來了,這倆人每天就盼著對方暴斃,心裡從來沒想過點好事兒。
半晌,聽得年輕女孩在低聲跟常肅溝通:“麻煩您,能不能把那支解毒藥劑先給我……”
“不能。”常肅斬釘截鐵拒絕了她,“我們隊長說……說了,時效快到了,再給你。”
聖父也有發脾氣的時候,尤其這人剛才差點害死伍時玖,他可是很護短的。
“常哥。”伍時玖在叫他,她開始未雨綢繆,“待會兒咱們要是突圍出去,你負責背著橙姐行不行?”
“沒……沒問題。”
“待會兒再說待會兒的,咱們現在是不是也得采取點措施?”有個男玩家壓低嗓音商量,“誰也不知道這病毒是不是變異了,變異的方式是什麼,萬一這姑娘她……當然,我沒彆的意思,我很佩服她,我就是說為保險起見,要不先委屈一下她,稍微把她捆起來?”
他倒是也沒惡意,純屬膽小,客觀來講,這也算合理考慮範圍。
伍時玖瞥他一眼:“我理解你的顧慮,但誰來捆?反正我不捆。”
其餘玩家也齊刷刷擺手,均表示自己不敢。
哪怕淩橙暮此刻暈著,餘威仍在,誰也不願意背這黑鍋,之後被她一盲杖敲在頭上。
這麼看來,這艱巨的任務,就隻有真正的勇士才能……
“秦執行官。”伍時玖湊近秦策,小聲耳語,“你介意幫忙捆一捆橙姐嗎?我知道你比較專業,又想捆橙姐很久了。”
秦策語氣陡然下降至冰點:“你需要改善自己的講話方式。”
“……對不起。”
這話說得的確很容易惹人誤會,她檢討。
但秦策最終還是默認了這一提議,碰巧病房的矮櫃抽屜裡,也放著一根粗麻繩。
他取了繩子,架著胳膊把淩橙暮從床上拎起來,先繞過她的脖子,又將她的雙臂反剪到背後,是典型的捆綁犯人的手法,非常帥氣熟練。
然而就在他即將打結的瞬間,剛才還非常安靜且任人擺布的淩橙暮,驀然睜開了眼睛。
她那雙始終蒙著一層霧的狐狸眼,此時墨色明亮,光影攝人,清晰映出了他的模樣。
她刹那間掙脫繩扣,反手將他按倒在床邊,神色警惕。
“誰啊你,活膩了?”
伍時玖嚇了一跳:“橙姐,自己人啊彆衝動!”
淩橙暮目光下移,看到了對方手腕上的金屬銬環,這才認認真真重新將他端詳一回。
她挑眉,似笑非笑:“秦策?”
周圍玩家欣喜擊掌:“太好了太好了,還清醒著!”
秦策推開了她的手,相比起其他人的慶幸,他關注的顯然是另外的方麵。
“你不瞎了?”
“……”此言一出,眾人後知後覺,紛紛震驚,“真的?能看見了?眼睛好了?!”
淩橙暮抬手在眼前晃了晃,暈眩隻是幾秒鐘的事,好在病房內光線較昏暗,她很快就適應了。
誠然,她自己也是困惑的。
“我都瞎了這麼多年了,居然還能重見光明?”
伍時玖激動扯著她的袖子:“橙姐,你到底是怎麼好的啊?”
“我哪知道,我就是腦袋一暈睡過去了,誰知還有意外驚喜。”
“以前有過這種情況嗎?”
“沒有過。”
儘管複明得莫名其妙,但淩橙暮心寬,隻接受結局,懶得追究過程。
“挺好,我也該見識一下這花花世界了。”她伸手掐了掐伍時玖的小臉,“確實可愛,跟我想象中差不多。”
“橙姐,這是常哥,跟你想象中一樣嗎?”
“不太一樣。”
“那你想象中是什麼樣的?”
淩橙暮平靜回答:“怪物史萊克那樣兒的吧,沒想到他聲音憨,但人還算帥。”
常肅:“?”
伍時玖繼續八卦:“那秦執行官呢?你想象中的他?”
“是一樣的。”
“誒?”
“一樣討厭。”
“……”
伍時玖明智中止了這一話題。
淩橙暮並沒有變異,還奇跡般恢複了視力,於是玩家們的安全感又都回來了。
她瞎的時候尚且能夠保護他們,更何況是正常狀態?
他們盤腿在地上坐成一圈,研究接下來的計劃。
此時距離遊戲結束的五天期限,還有整20個小時。
“暫時還沒收到安全區域縮小的消息。”
“這門挺結實的,我看外麵的喪屍也進不來。”
“咱們沒準真能苟到最後,也許這座醫院就直接被劃分為決勝圈了。”
“可萬一像上次那樣,離安全區域太遠,來不及過去怎麼辦?”……
淩橙暮坐在床邊,叼著一根棒棒糖托腮出神,那副茶色墨鏡就拎在她手裡,在她眼底折射出一道光。
她不言不語時,總像一副極美的畫。
她忽然不緊不慢開了口:“有人來了。”
“……有人來了?”伍時玖緊張,“誰來了?”
“不認識,是個女孩子在尖叫,應該在二樓半三樓的樣子。”
能從門外喪屍的咆哮聲裡,清晰辨認出三樓女孩子的尖叫,這耳力真的絕了。
而她的判斷,很快就得到了印證,因為聚集在門外的喪屍們,猛然間發生了一陣更強烈的騷亂,推搡著朝遠處奔去,很明顯是找到了其他獵物。
常肅暗中將門扒開一道縫隙,謹慎向外窺探。
“真……真有人,是一對情……情侶。”
那男生的手臂已經被咬得鮮血淋漓了,仍舊護著女生一路狂奔,他手持鋼管,擊退了所有意圖攻擊的喪屍,跌跌撞撞朝這邊跑來。
他看見了門口的常肅,眼神一亮。
“拜托,讓我女朋友進去行嗎?!”
常肅說:“都……都進來。”
在無限靠近病房的瞬間,男生先把自己的女朋友推了過去,幸好常肅胳膊長,及時把他也拉到了麵前。
眼看著有隻跑得最快的喪屍,差一點就要咬著男生的脖子,常肅隻覺視線中暗光一閃,是秦策始終不離身的那根雕金甩棍。
秦策反手一棍子,將那隻喪屍掄得腦漿迸濺,像灘爛泥軟倒在地。
病房的門再度被關上。
“謝謝大家,謝謝大家!”那個女生痛哭流涕地表示了謝意,然後忙不迭去察看男友的傷勢,“沒事吧飛飛?你彆嚇我啊!”
男生雙目緊閉,捂著傷口搖頭,頸側有顯而易見的青紫瘢痕,正在緩慢蔓延。
這是變異的前兆。
玩家們有點發怵,紛紛往淩橙暮的方向躲,而淩橙暮就坐在原地,手持盲杖,跟尊佛似的。
她淡定問女生:“你家飛飛被咬多久了?”
“……六七分鐘,在三樓被咬的。”
不久前的那聲尖叫,就來源於女生目睹男朋友挨咬後的驚慌反應。
“六七分鐘,還來得及。”淩橙暮轉頭問常肅,“剩下的那幾支藥呢?給他倆。”
情侶倆會來這裡,必然是在危險區域被病毒感染了,這藥劑能救女生沒錯,能不能救挨咬的男生,隻能看命。
女生並沒急著給自己注射,她將針頭對準男朋友的脖子,戰戰兢兢,手一直在抖。
最後淩橙暮看不下去了,搶過針管紮進男生的頸靜脈,整支藥劑全部注入。
“你是嫌你的飛飛死得不夠快?”
“……”
在場眾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男生的身上,半晌,見他脖子上的瘢痕,似乎褪了一點點。
豈料還沒等他們鬆一口氣,男生突然又睜開眼睛,眼珠血紅,掙紮著就要起身。
秦策麵無表情,在旁一腳把他踹躺下了,淩橙暮按著他的腦袋,另一隻手取了新的藥劑,果斷又給他注射了一支。
女生驚慌失措:“可以注射兩支嗎?會不會藥效過量?!”
“變喪屍和藥效過量,你選哪個?”
“……”
事實證明,被咬了屬於嚴重情節,的確需要兩支解毒藥劑。
男生終於安靜下來,躺著不動彈了,但呼吸是平穩的,可見命保住了。
女生擦乾眼淚,在短發姐姐充滿母性的安慰下,總算穩住了心神,開始怯生生回答大家的問題。
“先前係統地圖隨機傳送,把我倆傳到了一家電影院裡,位置特彆偏僻,就算開車也沒能在半小時內趕到安全區域。”
伍時玖敏銳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開車?你倆有車?”
“有啊,不過是一輛舊卡車,臟兮兮的。”
“那也行啊!等安全區域一更新,我們就可以開車出發了!”
“好啊。”女生欣然同意,轉而又不禁擔憂,“但醫院裡喪屍太多,想逃出去全憑運氣,恐怕咱們……”
玩家們整齊劃一,先看了一眼淩橙暮,又看了一眼秦策。
他們全體擺手:“不用怕不用怕,咱們肯定出得去!”
“?”
*
算一算,現在大約已接近了黎明時分,雖說在醫院裡,眾人並感受不到晝夜的變化。
玩家們各自席地而躺,躺得橫七豎八,抓緊這來之不易的機會暫作休整。
伍時玖蓋著常肅的外套,趴在床邊也睡著了。
淩橙暮坐在床的另一側,剝開手裡棒棒糖的糖紙,放入口中。
足夠的甜度能令她心境平和,這是她的習慣。
她忽而像是察覺到了什麼,沉下臉色回眸,正與秦策對視。
她冷笑一聲:“有事兒啊秦執行官?”
秦策看著她,沒說話。
有一句最古老的俗語,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這話用在淩橙暮身上,半點沒錯。
眼盲的她,平時大多遮著眼睛,偶爾露出正臉,目光也是沒有焦距的,通常會給陌生人一種茫然溫柔的錯覺。
然而恢複視力的她,眼神明亮而桀驁,仿佛蘊滿星輝的夜,鋒芒外露。
不可一世。
這個詞用來形容她似乎不太貼切,但深究起來,偏又貼切無比。
鬼使神差的,對任何事都不感興趣的秦策,破天荒問了她一句。
“你當年為什麼進的密林係統?”
淩橙暮很微妙地咬了下後槽牙,她沒好氣反問:“時空監察局都不留案底的?你一首席執行官,在執行逮捕令之前不會查一查?”
“能查到,我還會問你?”
“查不到我的案底?”淩橙暮神色鄙夷,“那就說明你們監察局執法不公,抓錯人了。”
秦策冷聲道:“你什麼行事作風,自己應該最清楚,抓錯誰也不可能抓錯你。”
“那你就自行判斷吧,少浪費我時間。”她橫了他一眼,“沒準我殺你們人了,還沒準真是炸了你們監察局呢,想想都高興。”
“即使你對時空監察局仇恨很深,也該注意措辭,否則隻會加重你的罪行。”
“你們管得挺寬啊,說實話也不許?”淩橙暮壓根不吃這一套,她擲地有聲,“擅自掌控他人命運的狗東西都該死,不炸了等什麼?反正我在密林係統乾的那些事兒,都夠再判個十年八年的,有本事直接處決我。”
秦策移開視線,沉默。
氣氛一時沉寂,淩橙暮注視他的側臉良久,顯然是想到了什麼,眸底銳光更盛。
她雙手撐著床沿,傾身靠近他,嗓音柔和地撂下狠話。
“大家如今都被困在遊戲裡,誰也沒比誰占多少便宜。”她說,“所以秦執行官,當心點,千萬彆讓我逮著機會殺你。”
……
大概是錯覺,伍時玖一覺醒來,發現淩橙暮和秦策之間的關係好像更僵了。
那股低氣壓,將整座病房都凍住,搞得其他玩家們都很忐忑,紛紛避而遠之,生怕大佬的矛盾會殃及池魚。
短發姐姐跟伍時玖嘀咕:“他們兩人感情生變了嗎?風風雨雨同舟共濟的不容易,還是要互相理解啊。”
“……你是不是有點誤會?”伍時玖滿頭黑線,“什麼感情生變?他倆根本沒有感情。”
“啊?他倆不是情侶嗎?穿的衣服都是情侶裝,還戴情侶手環——這手環我以前見著過,特意模仿手銬,含義是‘將你一輩子銬在我身邊’。”
那是模仿手銬嗎?那他媽是真手銬。
伍時玖嚇得捂住耳朵,掩耳盜鈴:“噓……姐姐,小點聲,讓那倆祖宗聽見了,咱們就得雙雙離世。”
“……”
“他們不是情侶,巧合而已,頂多算礙於係統bug不得不一起行動,但絕對離心離德各自為政,那個……一山不容二虎,姐姐你能明白吧?”
短發姐姐不太明白,但看伍時玖這麼嚴肅,她就算不明白,也得裝明白。
“希望他們早日建立友誼。”
“恐怕你的希望會落空。”
“唉……可惜,怪般配的。”
“nonono不要再說了!”
倒計時仍在繼續,目前距離遊戲結束,還有10個小時。
常肅跟大家商量:“咱們得往……往外行動了,這醫院不……不能久留。”
“去哪啊?”好容易緩過來的男生飛飛,摟著自己的女朋友,低聲開口,“畢竟咱也不知道,下一次安全區域會縮減到哪裡。”
“你往地圖中……中心走,總能更……更保險一些。”
所有人都朝淩橙暮和秦策的方向瞥,等待著他倆發話。
場上形勢非常明朗,主力軍就是四人組,而四人組的決策權,又集中在這倆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