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頭像是被微風掀起,露出新娘傾國傾城的一張臉。
……那是和她一模一樣的臉。
就這一瞬間,目之所及的全部銅鏡裡,凡是映出她身影的地方,都被替換成了身穿嫁衣的鬼新娘。
無數張新娘的麵容,帶著冷冷的笑意,一遍又一遍柔聲問她。
“你的新郎也來了嗎?我想殺了他,你一定也想殺了他。”
“你很久之前就想殺他了,不是嗎?”
“相信我,你會殺了他,找到正確的路。”……
那種難以言喻的疼痛與暈眩感,再一次侵蝕了淩橙暮的腦海,她猛然扇了自己一耳光,強迫自己清醒。
身側的秦策看向她:“怎麼?”
“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沒有。”
他看到和聽到的,似乎與她是不同的。
這裡是新娘的視角。
她環視四周,見鏡子裡依然沒有秦策的身影,隻有鬼新娘。
蠟燭已經燃燒了一半。
理智漸漸回歸,她冷靜下來,仔細辨認著每一麵銅鏡裡新娘的樣子。
……原來並不是所有的新娘,都長得和她一樣。
她需要玩個大家來找茬的遊戲,把長得和她不一樣的新娘,都找出來。
那些和她不一樣的新娘,站姿是有微妙區彆的,具體區彆在於她們的腳尖,朝著不同的方向。
將她們單獨挑出來,以腳尖的方向為標準,就能辨認出正確的路線。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她聽見秦策說:“往右走。”
和她剛剛得出的結論一致。
她轉過頭,發現他正將腕表的表盤作為工具,彙聚從四麵八方折射而來的蠟燭光線。
那些光線,最終在迷宮裡延伸出了一條主路。
察覺到蠟燭燃燒的速度也在變化,兩人愈發加快了腳步。
淩橙暮主觀屏蔽掉在自己耳邊低吟不停的歌聲,她蹙眉問秦策:“你知道除了找線索,還有什麼更簡單的辦法,能出這個迷宮嗎?”
“什麼。”
“新娘殺了新郎,就可以直接通關。”
“……”
“我沒開玩笑。”
她的確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在對他陰陽怪氣。
歌謠的故事背景裡,新娘原本就殺了新郎。
這是捷徑,所以迷宮裡的女鬼幻影,會借此蠱惑扮演新娘的玩家。
秦策明白了,他並未懷疑她這句話的真實性。
他隻是平靜反問:“那你剛才為什麼不動手?”
“我擔心打碎鏡麵,引火燒身。”淩橙暮說,“但我確實挺心動的。”
“嗯,是你的風格。”
秦策說完,忽然抬起頭來望向前方。
路到了儘頭。
但仍有一麵銅鏡擋在出口處,那麵銅鏡漆黑一片,並沒有映出人影。
換句話講,就是可以敲碎它。
甩棍反射出一道暗光,隨著秦策的動作,淩厲擊向鏡麵。
淩橙暮抄起盲杖,隨即又是一記重擊。
鏡麵出現了細密的裂紋,但還沒有徹底碎掉。
然而時間來不及了。
百麵銅鏡中的蠟燭燃儘,刹那間光芒湮滅。
淩橙暮腕間蓄力,反手又是一杖,麵前銅鏡終於化為齏粉。
與此同時,她聽到鬼新娘的聲音,無限貼近自己耳畔,陰森哀怨地低語。
“為什麼不殺了他呢?”
不殺新郎,不走捷徑。
這是屬於鬼新娘的懲罰。
她忽覺腰間一緊,人已被一股無形力量束縛住,並且向後拖去。
遠方,鏡麵所出現的每一道裂痕都溢出殺氣,隨著清脆的聲響分崩離析。
追魂索命。
盲杖敲擊地麵,發出刺耳的金屬聲響。
千鈞一發,秦策聞聲轉身,他眼神凜冽,果斷攥住她的手,力氣之大,在將她扯向自己懷裡的瞬間,也迅速與她調換了位置。
撕裂般的痛感襲來,那一刻來不及思考,完全出於靈魂最深的本能。
他咬緊牙關,霎時將她從銅鏡的殘骸間推了出去。
鏡陣崩塌,一切又重歸黑暗。
淩橙暮清醒過來的時候,那股暈眩感也依舊伴隨著她,令她躺在地上好久才勉強恢複精神。
空氣中有股熟悉的黴味,她貌似又回到了最開始的土坯房裡。
但她記得土坯房裡,明明是點了兩盞油燈的,怎麼現在一點光都看不見了?
她抬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像是意識到了什麼。
“姓秦的,還活著嗎?”
過了很久,才聽見不遠處傳來秦策的回應。
“嗯。”
“這屋裡有光嗎?還是我又瞎了?”
秦策沉默了一會兒,低聲回答:“有光。”
他的嗓音沙啞得厲害。
淩橙暮歎了口氣,自嘲式冷笑:“行,反正這瞎來瞎去的,也該習慣了。”
秦策沒再說話。
她等了半晌,沒聽見他那邊有動靜,後知後覺想起臨出鏡陣前的事情,不禁又問。
“你沒事兒吧?”
秦策依然毫無反應。
她心中疑惑,又看不見他,隻能拾起盲杖摸索著,朝他的方向靠過去。
距離他越近,她越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她試探性彎下腰去,發覺他是側躺在那裡的。
而當她扳著他的肩膀,想把他翻過來時,突然摸到了一手的血。
血液將他半邊衣裳都染透了,一枚尖銳的銅鏡碎片,還深深紮在他鎖骨下方的位置,兀自往外湧血。
“……秦策?”
這是自兩人相遇以來,她第一次正正式式叫他名字。,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