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橙暮倒是沒料到, 秦策會突然來這麼一句,她愣了半晌,不免有點納悶。
“你手還能動呢?”
“不至於像你想得那樣。”
她不是扭扭捏捏的人, 綰個頭發而已, 也不怕他暗算自己,於是不再多說,直接俯下身去, 拔了發間的簪子遞給他。
長發如瀑布傾瀉而下,在他麵前鋪散開來。
很難想象, 像她這樣常年風裡來雨裡去的通緝犯, 連妝都懶得化的無良暴徒, 偏偏發質極好,緞子般黑亮柔軟。
她是天生的美人,從骨相到皮相,任何細節, 無一不美。
但她卻選擇了刀尖舔血, 最放肆的一條路。
秦策有了一瞬間的怔忡, 他靜默著,不知想起了什麼。
在鏡陣中被劃到的無數細小傷口,再度傳來尖銳的痛感, 他隱忍喘息,手上力道卻放得很輕,將她的發髻一絲不亂綰起。
他冰涼指尖,觸到了她的耳後肌膚, 莫名引起了淩橙暮微妙的戰栗。
她下意識想抬起頭來, 結果聽他低聲道:“先彆動。”
“……”
當雕著淩霄花的木簪, 徹底將發髻固定好, 她雙手撐著床沿直起腰,不曉得為什麼,忽而勾唇一笑。
“有件事兒啊,我也是忽然想起來,得告訴你。”
“你說。”
“就是我待會兒還得洗澡去,這發髻遲早要拆,你可能白費工夫了。”
“……”
秦策閉了眼睛,估計是又被她氣著了,不再講話。
,淩橙暮成功氣到了他,情緒極佳,她吹著口哨拿了自己的盲杖,悠然自得離開了房間。
怎麼,她又沒殺他,單是耍他一道還不行嗎?
……
彆墅冰箱裡食材齊全,又到了許霄大顯身手的好時機。
烤羊排、煎牛排、炸豬扒、熏雞腿,三文魚焗飯、番茄大蝦意麵,奶油蘑菇湯、芝士焗薯蓉、南瓜甜餅……
還有一碗青菜白粥。
當然,大餐是給隊員們吃的,粥是給秦策喝的。
因為傷員飲食清淡,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
此時此刻,剛洗完澡的淩橙暮,換了身杏色碎花的歐式複古長裙,不言不語優雅神秘,正用刀叉把牛排切得咯吱咯吱響。
她是受許霄規勸,來給秦策送粥的,原本這是一件憋屈的差事,所以她思量再三,決定做點什麼回本兒。
譬如吃點好的,讓秦策乾看著。
秦策倚在床邊,不緊不慢喝粥。
“你很無聊。”
“無不無聊我不知道,反正這牛排挺嫩的,大蝦意麵也挺香。”
“那就拿到樓下,去和他們一起吃。”
“那我不如叫他們上來,一起吃給你看。”
“……你幼稚嗎?”
“在枯燥的時光裡,得學會給自己找點樂子,你這種無趣的人不會懂。”
她的語調輕鬆上揚,顯然目前心情不錯。
碗裡的粥仍舊冒著熱氣,秦策隔著這層略顯朦朧的霧,眯著眼睛看她,且不必擔心她會同自己對視。
他若有所思:“也許吧。”
淩橙暮笑了一聲,她插起一塊切好的牛排,片刻,漫不經心地問他。
“我聽許霄說,你身上有不少舊傷,怎麼弄的,執行任務遭遇反擊了?”
秦策淡然垂眸:“執行任務都會做萬全準備,很難遇上像你這樣難搞的暴徒,反擊也不值一提。”
“……那你那些疤都是怎麼留下的?許霄該不是在騙我。”
淩橙暮心中起疑,她放下刀叉伸出手去,可惜中途就被他攥住了手腕,計劃告吹。
秦策說:“你安分點。”
“勸你彆誤會,我對你的身子不感興趣,隻好奇許霄的話是真是假。”
“真的。”
“嗯?”
“真的。”秦策重複了一遍,“許霄沒騙你,是有舊傷。”
“你這實力,誰能傷得了你?”
“是係統。”
淩橙暮神色明顯一滯,她有些難以置信:“操,係統連你們自己人也不放過?”
“沒有誰能被係統視為‘自己人’,係統就是係統,冰冷無情的高級程序罷了,我們都隻是工具。”
她疑惑反問:“你犯了什麼禁令?”
“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
秦策的語氣輕描淡寫,仿佛對此習以為常:“即使是四名首席,也完全在係統的控製之下,如果係統想讓我忘了什麼,我是不可能記得的。”
“……怎麼做到的?”
“真晶芯片,從幾十年前,時空監察局正式成立那天起就存在了,局內所有成員包括四名首席,都要在最開始植入芯片——芯片融入血液對健康無害,但隻要成員產生反叛之心,懲罰程序就會啟動。”
“哪方麵的懲罰?”
“各方麵的懲罰,很難列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