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會記得你。
在秦策前三十年的人生裡, 似乎總有一句記得貫穿始終,但事實上,他偏偏又在不停地忘記。
二十歲那年忘記, 二十七歲那年再次忘記,無數次地想要記起, 卻又不曉得從何記起。
淩橙暮也一樣, 不同的是她忘記便忘記了,若非進入到狩獵計劃, 她或許完全不覺得曾失去一段記憶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她當初唯一困惑的, 是每當自己麵對秦策時, 都會自心底湧出那股掙紮矛盾的恨意。
人人都有執念,而執念的根源是求個答案。
她睜開了眼睛。
監察局的畫麵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 仍是幾十米高聳的寒冷冰牆, 還有望不見儘頭的曲折迷宮。
她轉過身,見秦策就站在自己身後,也正目光沉定地看向這裡。
她沉默半晌,遲疑問他:“我們分享的記憶相同,對吧?”
“嗯。”
“那我到底說了什麼?”
她隻有聽到他經曆的那一半,才能把這段場景補充完整。
秦策像是斟酌了很久, 他的神情有種難以言說的不安與愧疚。
他告訴她:“你說,如果將來你死了,這份感情,很可能會成為我的累贅。”
淩橙暮愣住。
“無論你是怎樣計劃的, 終歸在那時, 就已經做好必死的準備了, 可我卻在最關鍵的時刻, 把槍口對準了你。”
“……”
“阿暮,我怎麼能做出那樣的事?”
這是他在不夜城,從夢中看到當年那幕情景時,就一直輾轉反側難以釋懷的心結。
他時常不敢相信,淩橙暮竟原諒了自己,要知道,連他尚且不肯原諒自己。
他憑什麼被原諒?
秦策問出這句話的瞬間,淩橙暮的心,便也不可遏製地疼了起來。
她走上前去,用力抱住了他。
“你不要總把所有過錯都攬在自己身上。”她低聲道,“我才是監獄長,你有沒有錯,錯了幾分,都應由我來審判。”
“可是阿策,你在我這擁有免罪的機會,無論你做過什麼,我都願意重新接受你。”
“你以前活得太累了,如今回到我身邊,也該學著放下。”
秦策的心臟跳動急促,那是隻有在靠近她時,才會出現的頻率。
他反手抱緊她,在她額頭輕吻了一下。
“我明白了。”他說,“都聽監獄長的。”
然而係統可沒打算給兩人太多溫馨獨處的機會,這時隻聽類似大型機械的運作聲響,四周迷宮開始變換陣型。
顯而易間,冰牆內移,可供落腳的空間更狹窄了。
兩人擔心被衝散,擁抱的姿勢仍未鬆開,就這麼被轉移到了迷宮的另一邊。
……然後就迎麵撞上了落單的沈秋。
六目相對,氣氛一時寂靜,好在三人都不是什麼容易尷尬的性格,誰也不太在乎。
淩橙暮淡定鬆開手,沈秋冷眼瞥著秦策,而秦策在往後退一步的同時,還不忘揉了揉淩橙暮的頭發。
暗潮洶湧。
淩橙暮看了沈秋一眼:“你找著其他人了嗎?”
“剛才文東也在這。”
“現在呢?”
“他被傳送到彆處了。”
“哦。”她了然點頭,“距離這麼近還能走散,可見是又打架了。”
“……”
“算了,和你講不清道理。”她懶洋洋岔開了話題,“回頭必須教育教育許霄了,這些亂七八糟的關卡,是不是都他頭腦一熱設計出來的?”
……
遠在迷宮另一端的許霄,突然沒來由打了個噴嚏。
誰在罵他?
他吸了下鼻子,裹緊外套,轉身很誠懇地對靳夏解釋。
“靳先生,千萬彆誤會,我雖然是信息官,可監察局還有過上屆或者上上屆的信息官,這些係統和程序也未必就是我設計的——我要真這麼有事業心,當初也不至於被發配到密林係統了。”
“許先生,我信你。”靳夏認真表態,“我看你這麼善良佛係,也不可能是助紂為虐的反派,更何況你還在密林係統和我們監獄長共患難了那麼久。”
“感謝理解。”
“說實話,我覺得患難見真情,你跟監獄長其實更般配,真的。”
“……那就不必了。”許霄立刻製止他亂牽紅線,“我和橙橙屬於純潔友情,毫無男女之情。”
“那也可以培養啊。”
“橋豆麻袋,你到底在胡說什麼?”觀月綾子不開心了,“凡是聰明善良的人,都應當支持隊長和秦先生擺頭斜腦。”
兩個男人齊刷刷回頭:“白頭偕老?”